“你上樓。”嚴律站得很直,像一根繃緊的弓弦,隨時要斷開一樣。
“喵。”何書墨不僅沒走,還湊到嚴律腳邊。就嚴律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他才不放心對方一個人在這。何書墨想:萬一嚴律要是想不開,我就是冒著暴露的風險,也得先把120打了。
“滾!”嚴律重重一腳踹在茶幾上,原本翻到的玻璃茶幾立刻從中間崩碎。何書墨趕緊躲開,避免被飛濺的玻璃茬傷到。
接下來嚴律不再理會何書墨,他像是一頭暴怒的困獸,破壞視線里一切能破壞家具擺件。而何書墨就靜靜地跟在他后面,看著這個男人,憤怒,暴躁,絕望,崩潰。
嚴律發(fā)怒的時候,身上的氣場比平時更冷,像是要把周圍的空氣都凍住一般。他抿著唇,機械地將物品一件件摔碎,砸爛,瓷片在他手上劃出深深的血口,他看都不看,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可是走過書房的時候,他動作停頓了一下。
“喵。”何書墨以為他清醒了,抬頭喚了一聲。
下一秒嚴律低頭將何書墨提起來,丟進書房,并關上了門。
“喵?”何書墨蹲在書房里一臉困惑,不是說我不能進書房的嗎?
回應他的是門外更劇烈的拆家的聲音。
何書墨心里忽然泛上一絲酸澀的痛。他從小獨生子,父母都很愛他,盡管他不是一個足夠優(yōu)秀的孩子,但是父母也從沒放棄過他。會有爭吵和打罵,但都是為了讓他不要誤入歧途,總體來說,父母很尊重他的人格,也給了他充分自由生長的空間。他不知道嚴律究竟經(jīng)歷了一個怎樣的成長經(jīng)歷才變成了如今的模樣。但是光聽對話里那些,都已經(jīng)覺得足夠心酸,在嚴父的語氣里,他沒有聽見半分對兒子的關心,只有冷漠的命令,居高臨下的蔑視,和盛氣凌人的威脅。仿佛嚴律是一個卑微的奴隸或者沒有思想的工具一般。
這個過程持續(xù)了將近一個小時,一樓的廚房和客廳全都變得一片狼藉,只有書房幸免于難。即使在那樣崩潰的狀態(tài)下,都沒有破壞書房,何書墨看得出嚴律對工作的珍視。所以,何書墨想:把我丟到書房里,是不是也是怕傷到我呢?
嚴律停下來,拿出手機給助理打了個電話,只說了一句“幫我聯(lián)系裝修公司”,就掛斷了。那熟練的語氣,仿佛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千百次這樣崩潰的時刻。
門被打開,何書墨不放心地圍著嚴律轉(zhuǎn)了一圈,還好,除了手上有些劃破的傷口外,似乎沒有太大問題。
“喵?”你還好嗎?何書墨走到嚴律腳邊,用尾巴蹭著對方的腳踝,圓溜溜的眼里滿是擔心。他甚至不介意對方剛才掀桌子時差點傷到他,還有后面兇巴巴的讓他滾。他能感覺到,對方只是不想讓他看到這時候的狼狽。
嚴律看向何書墨,眼里過了很久才慢慢有了焦距,嘴角朝上勾起,眼里卻沒半分笑意,倒像是在自嘲:“你怎么還敢湊上來?”
“喵。”你別這么笑,爸爸看著怪心疼的。
嚴律蹲下身,把貓拎起來,平視著問:“跟一個瘋子住,不覺得怕嗎?”
怕?何書墨覺得嚴律現(xiàn)在的樣子一點也不可怕,只是很可憐。若不是被逼入絕境,誰愿意當一個瘋子?
“喵?!弊⒁獾絿缆墒稚喜粩嗤碌蔚难?,何書墨掙扎起來。
嚴律松開手,任由何書墨嗖地一下躥了出去。爬上樓梯,不見了蹤影。嚴律看著何書墨消失的方向想:連你也走了嗎?這也正常吧,連曾經(jīng)說過會一輩子喜歡我的人,都被我嚇跑了,何況一只才養(yǎng)了三天的貓。
嚴律靠在墻邊,從書房找出煙來點了一只,他沒有煙癮,只是這種時候需要借煙草的味道來獲得一點平靜。煙從空中彌漫開,熟悉的味道,喚醒了過往的記憶。
那時嚴律才高中,還沒有修煉出冰山一樣的外殼,是個一點就著的□□桶。他上的是寄宿制高中,父親不管他,母親除了學費,只給他幾百塊作為生活費,剩下從他父親那里要來的撫養(yǎng)費,都拿去和吃飯喝酒養(yǎng)男人了。他恨他的父親,更恨他的母親,他玩了命的學習,只為了將來能徹底擺脫這兩人,過自己的生活。
高簡的出現(xiàn)像是一個意外,就像兩個絕不會相交的星軌,突然相撞。那時候的高簡是個干凈漂亮的小少爺,上學放學都有人接送,零花錢多得花不完,身邊總眾星捧月地圍著一群朋友,在老師那里也備受寵愛,哪怕遲到或者作業(yè)沒完成,只要撒嬌道歉就能蒙混過關。
而他,每天穿著破洞的舊校服,在食堂只吃最便宜的青菜炒雞蛋,平時就坐在位置上學習,從來不跟人交流,看起來無趣而陰沉??蓪Ψ骄湍敲赐蝗坏刈策M了他的世界,說喜歡他,想跟他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