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十三號病房的門,里面一個微胖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已經(jīng)哭的眼睛都腫了,看來是已經(jīng)得知了這個消息,有護士正在一旁安慰,旁邊三個床位的患者全都同情看著她。
不用說蒙恬恬也知道這是葉淑芬,她覺得自己喉嚨發(fā)干,每走一步都覺得腳步遲滯。
“是葉阿姨嗎?我是李建國病房的護士?!泵商裉褡叩酱策呡p聲問了句,她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微微顫抖,她也當了好些年護士,也見過病人死亡,但是沒有哪一次像現(xiàn)在這樣殘酷。
葉淑芬的哭聲漸漸轉(zhuǎn)為抽噎,她雙手捂住臉揉搓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這才勉強止住眼淚抬頭。
“這是……建國的東西吧!”葉淑芬說著,眼淚再次大顆大顆滴下,她的臉上縱橫交錯有不少皺紋,眼淚就在那些皺褶中縱橫交錯,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又滄桑。
蒙恬恬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她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將裝東西的袋子放到桌上,“嗯”了一聲。
“葉阿姨,您別哭了,您老伴兒肯定希望您好好治療,這樣哭哪能行呢。”旁邊本來病房的護士嘆了口氣。
葉淑芬又迷茫的看了看那袋子,伸出顫抖的手打開袋子,剛一看到袋子里的東西就又哭了起來。
“建國??!你比我先進來也比我先走啊!說的一起出克,你先出克?。 ?br/> 她手里緊緊捏著透明的保溫杯,這杯子之前還冒著熱氣,現(xiàn)在里面的水已經(jīng)被蒙恬恬倒掉了。
“這個杯子還是你先進來我給你買的,還有個老花鏡你也帶著了……又不認得字還非要戴鏡子,還有這個懷表,老古董的壞東西你帶著干啥,還是年輕那會兒我送給你的……”
葉淑芬把東西一樣樣拿出來,那塊老舊的鏈子都壞掉的懷表被她緊緊攥在手中,普通人眼中的報廢品卻是老兩口的無價之寶。
老人痛苦的哭著,蒙恬恬聽著哭聲也忍不住偷偷掉了幾滴淚,心里堵的厲害,好在戴著護目鏡誰也看不到她哭了。
旁邊護士一邊安慰一邊觀察葉淑芬的心電監(jiān)護儀,還好她雖然在拗哭卻沒有出現(xiàn)緊急情況。
哭了一陣之后她總算緩了一些,手里攥著懷表有些木然的問蒙恬恬,“他走之前說了啥沒?走的受罪不?”
“突然呼吸停了,走的很平靜,臨走前讓我給您說一下,要您好好治療?!泵商裉裆钗豢跉鉀Q定說謊。
葉淑芬這才看著好受一點,知道蒙恬恬的來意之后也不讓她為難,顫抖的手歪歪扭扭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便躺下不說話了。
蒙恬恬拿著死亡證明迅速交給其他護士,之后快速回到八號病房,病床還要再經(jīng)過嚴格消毒,她并沒有多少時間悲傷。
王夢雪先回來,但是情緒很差,一直在抖著身子哭,病房里也沒有人說話。
“恬恬,他這……要被弄去燒掉嗎?”吳萍顫抖著嘴唇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蒙恬恬怔了一下,無力而沉默的點了點頭,又補充道:“特殊時期,遺體不盡快處理的話很可能成為新的傳染源,這樣很危險?!?br/> 病房里再次沉默了,死亡的恐懼籠罩在每一個人的頭頂上。
就連平日里比較調(diào)皮的小家伙王梓軒也顫抖著身體將自己裹在被子里,帶著哭腔問蒙恬恬,“恬恬姐姐,我們會不會也本來好好的突然就死掉???”
蒙恬恬心頭一酸,走過去柔聲安慰,“不會,你們都很堅強,而且本來沒有生病,你們都會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出院,姐姐跟你保證!出意外的很少很少,大多數(shù)都在被治愈出去,你也會的!”
王梓軒認認真真的點頭,情緒總算是好一些了,蒙恬恬又拍了拍他的背安撫了一番。
給病人空下的床位再次消毒之后,兩人重新給一號床換上了新的床單被套。
忙碌完之后,蒙恬恬心力交瘁,靠在病床旁邊托著頭,今天活動量太大,她說話又多,現(xiàn)在不僅僅口干舌燥,防護服憋悶的她有些缺氧,實在是得休息一下緩口氣了。
但是稍微一休息下來,她眼前就浮現(xiàn)出那雙痛苦求生的滿是血絲的眼睛。
病房一直處于低壓狀態(tài),蒙恬恬也實在是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語言來緩解這種氣氛,只能等這件事情稍微淡下去一些了,在死亡面前,所有的言語似乎都是蒼白無力的。
等待彭越換班之前的查房前,病房里又迅速被安排進來了一個病人,叫羅慧英,這是一個六十歲的老太太,齊耳短發(fā)斑白,看起來十分安靜,明明是才進醫(yī)院隔離,但是卻沒有絲毫恐慌感,眼神甚至有些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