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有二姓者,非其臣之過,皆其君之過也!
那些背叛明朝降我大清的官員其實沒有什么過錯,有過錯的是他們曾效忠的明朝皇帝。
和珅這話說的很仗義,也十分通情達理。
賈六什么感想且不提,反正他爹賈大全聽了和侍衛(wèi)這話,那胸口就跟被萬春樓的小菊花用舌尖子舔過似的,賊他娘的舒坦。
本來就是嘛,你朱家皇帝要有本事的話,我爺爺他能降大清么!
既然我爺爺降大清沒有錯,那憑啥說我爺爺是貳臣咧?
要么是皇上不厚道,要么是皇上身邊有小人?。?br/> 這人吶在遇上事彷徨無助時,哪怕來人實際幫不上他忙,但只要說的話中他的意,入他的耳,便頓覺這人就是極好極好的。
賈大全現(xiàn)在就是這心態(tài)。
可當?shù)膭傁氤脽岽蜩F為老太爺訴個委屈,以增加人家和侍衛(wèi)對賈家的同情心時,邊上的兒子卻冒出句叫他摸不著頭腦的話來,頓時不高興的瞪了兒子一眼道:“大人說話,你插什么嘴?”
賈六心想我?guī)啄昵熬痛笕肆?,有什么不能插的?br/> 卻是沒空跟這傻爹頂嘴,而是很認真的問被他所言吸引過來的和珅:“不知和侍衛(wèi)可知我所說的話出自何處,又是何人之過錯?”
“這...”
和珅雖熟讀經(jīng)典,但忍不丁被人這么一問,一時還真沒想起這話出自何處。
“此《論語》季氏篇,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朱文公給出的批注是典守者不能辭其責(zé)耳!所以虎兕出于柙,龜玉毀于櫝中,論責(zé)的話當然是看守者的責(zé)任。”
賈六說這番話時聲音明顯提高了許多,尤其是“典守者不能辭其責(zé)”這句話。
他也沒給和珅多想的時間,因為他知道和珅一定能想到出自何處,也能想到答案是什么,那樣的話便突顯不出他賈六爺“提點”的重要性。
經(jīng)賈六這么一提醒,和珅頓時想到了,微一點頭,道:“確是出自《論語》季氏篇中的季氏將伐顓臾?!?br/> 旋即有些奇怪,不知這位賈公子何以提起圣人之言,這跟他賈家如今面臨的困境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原本是沒有關(guān)系的,現(xiàn)在卻有關(guān)系。
你和珅說賈家老太爺做貳臣不是他的過錯,乃是從前效忠的朱明皇帝之過錯。
那猛獸從籠中出來把寶玉弄壞了,又是誰的過錯?
兩個本來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事情,此時無形之中有所呼應(yīng)。
“我家太爺仕清之后忠心耿耿,又為大清立下汗馬功勞,如今皇上卻定我家太爺為貳臣,這于情于理都不合,故我以為此皇上之錯?!?br/> 賈六迅速點題,天大人情已經(jīng)不經(jīng)意間送給和珅,此時自是不能再多做強調(diào),否則著跡太深也是不好。
這會,得將話題拉回事件本身。
涉及皇帝對錯,和珅顯然不會隨口便言,更加不會附和賈家這位公子,思索一番后道:“我以為皇上之所以要國史館編撰《貳臣傳》,本意還是希望能將這些人仕明及仕本朝諸多事跡據(jù)實直書,好崇獎忠貞,風(fēng)勵臣節(jié),如此使我朝子民皆以忠君為己任,而不復(fù)其它。”
這是個很狡猾的說法,屬于兩不得罪。
但有一點還真被和珅說著了,當日乾隆傳旨國史館要定貳臣傳時,曾言清初那幫降官“遭際時艱,不能為其主臨危授命,實是大節(jié)有虧。輒復(fù)畏死幸生,忝顏降附,豈得復(fù)謂之完人!即或稍有片長足錄,其瑕疵自不能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