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戰(zhàn)群儒》這場戲說的是三國時,曹孟德統(tǒng)一北方,率八十萬大軍南下,準備一舉消滅劉備和孫權集團。
三方大軍在荊州對峙,戰(zhàn)斗即將打響。但在此之前,東吳孫權卻因為對這場大決戰(zhàn)前景感到悲觀,而吳國大臣們則已經起了投降之心。
在危急關頭,諸葛亮乘船東去吳國,說服吳國君臣與劉備結盟共同抗曹,終于取得赤壁之戰(zhàn)的偉大勝利。
這場戲就是諸葛亮在覲見孫權之前被吳國投降派大臣圍攻。
當時在場的人有張昭、虞翻、步騭、薛琮、陸績……等人。
人物眾多,各有特色。
岳師父有心壓陶桃一頭,直接搶了諸葛亮這個角色。
正如上次省城青年川劇演員大賽時老劉說過的主題和素材的關系,主角是主題,配角是素材,素材要圍繞著主題,緊密團結在其周圍,配角的一言一行都為了烘托主角的風采。
岳師父一亮腔,這場比試可說是已經贏了三分。
陶桃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面上卻是不懼,朗聲念白:“冠楚楚珮玱玱,朝臣待漏五更忙。九天閶闔開宮殿,萬里山河賽帝邦。下官嚴峻——請了!”
她扮的是東吳大臣嚴峻。
接著她又面色一邊,做老成執(zhí)重狀,繼續(xù)念白:“今有諸葛孔明過江來見主公,定是前來游說。今日曹操領兵,欲戰(zhàn)劉備,那孔明欲借我東吳之兵以敵曹操,幸勿使吳侯中他的詭計。待他到來,我等須要與他辯論一番。”
這句話她扮的又是吳國文臣之首張昭。
雖然念白出自同一人之口,但腔調、舉手投足、神采卻和先前的嚴峻大不相同,很輕易就能被觀眾分清。
張昭繼續(xù)道:“久聞先生隱居南陽、高臥隆中,自比管仲、樂毅,不勝欽仰之至。那劉豫州,曾三顧茅廬聘請先生,言聽計從,就該席卷荊、襄;今日荊、襄諸郡盡屬曹操,不知是何意見?”
在場的眾人都是識貨的,看架勢陶桃是要一人分飾多角,都是神色凜然。
岳師父也是心頭微驚,但又被陶桃的狂妄氣得幾乎笑起來。他深吸一口氣,開始和陶老板對戲:“想吾主劉豫州,自出世以來,以仁德為本,以信義為先。若取漢上之地,易如反掌。怎奈荊襄王劉表,亦是漢室之胄,吾主不忍取同宗之基業(yè),故力辭不受。那劉琮小兒,妄聽蔡瑁等之讒言,將荊、襄各郡盡獻于曹操,使曹操得以猖獗。今吾主兵屯江夏,別有良圖;非君等所知也。”
一席話說得滔滔不角,抑揚頓挫,顯示出不錯的臺詞功力。
他的徒弟小林固然大聲喝彩,就連其他人也同時點頭,心中都道:其實這川劇也挺好看的,光這一大段對白就值回票價。
……
諸葛亮和張昭的交鋒是舌戰(zhàn)群儒中戲份最多的,兩人臺詞加一起有好幾百字。演的時候,你不能只是完成任務一樣演完了事,還得聲情并茂,先感動自己才談得上感動他人。
岳師父凝神把自己代入孔明的角色,將壓箱底的工夫都掏出來,一場戲對完,神思竟然有點恍惚。
忙唱了一句:“自古兵家豈常勝?征戰(zhàn)全在主謀人?!苯舆^徒弟小林遞過來的茶水要潤潤嗓子。
看到岳師父的狀態(tài)開始萎靡,陶桃如何肯放過。也不給老頭喘息的機會,所扮演虞翻道:“今曹公帶領雄兵百萬、勇將千員,蜂擁而來,奪取江夏,不知先生當以何計?”
岳師父沒辦法喚氣,只得道:“曹操得冀州、幽州袁紹螻蟻之兵,聚荊州劉表烏合之眾,雖有數百萬,何足懼哉!”
好不容易等虞翻的戲過去,陶桃所扮的步騭發(fā)問:“孔明!你今日過江,莫非要學那蘇秦、張儀之輩,游說我東吳么?”
接著是薛琮:“你此言差矣!漢室衰微,氣運已盡。曹公應天之運,天下歸心;你主不知時務,強欲相爭,如同以卵投石,抱薪救火!”
再然后是陸績:“想那曹操,雖然挾天子以令諸侯,他本是開國丞相曹參之后;劉豫州雖說是中山靖王之后,卻不可考,他織席賣履,人人盡知,似難與曹操抗衡?!?br/> ……
臺詞量實在太大了,岳師父終于承受不住,眼前的陶桃雖然只是一人。但他感覺自己正被幾十人圍攻,左支右絀,難以招架……
汗水從掖下沁出,濕成明顯的兩陀,喉嚨里好象有一團火在燒,又干又澀。
他一頓,竟是忘詞了。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陶桃一人將整個東吳的文臣都演了,偏偏每一個角色都演得各有特色,各不相同,能夠輕易讓人區(qū)分。這份工夫,岳師父自認是沒有的,他從其他人身上也沒有看見到過——這大概就是大師級的演出水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