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主角視角的問題,老莊在第一卷里給陳勝的戲分不多,所以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有個打算,等第一卷結束,寫一點文字,專門說說陳勝這個人。
陳勝,字涉,陽城人。少時曾為人傭耕,也就相當于替人收割的麥客,或者和現(xiàn)在開收割機的差不多。大致身份是農(nóng)民里比較有能力的那一類,再從他有字這個情況來看,應該還有點文化。
說到字這個問題,這里插一段題外話。
大家應該注意到一個問題,劉邦的手下除了張良之外,幾乎都是無字的,至于劉邦字季,我個人認為和吳廣字叔一樣,都是排行,算不上字,甚至劉季這個季字還沒有吳廣的叔字正規(guī),畢竟吳廣還有名,劉季連名都沒有(邦這個名是做了帝王之后起的,一想到電影里樊噲叫劉季為阿邦,我就為那些編劇汗顏,同時自信心高度膨脹)。相比較而言,陳勝有名有字,顯然出身更好一點,也許是個落魄的士人,讀過書,還有點武藝之類的。
但是不管怎么說,陳勝的身份還是個農(nóng)夫,有點本事的農(nóng)夫而已。從他替人耕田來看,也許他自己沒有土地,或者土地很少。因為在那個時候生產(chǎn)力水平還不高,有地的人是沒有多少時間去替別人耕田的,大家應該記得,劉季做了亭長之后,呂雉還要下田干活的,而且劉季休假的時候,也要下田干活,可是農(nóng)活不輕。
陳勝除了有些本事之外,也是個有志向的。他的那句“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也比劉季的“大丈夫當如是”和項羽的“彼可取而代之”流傳得更廣,同時也更有文化,劉項不讀書,陳勝應該是讀過書的。他在九百戍卒里面能做一個屯長,也比劉季那個亭長有份量些,如果沒有一定的能力,將尉不可能讓他做屯長。
再者,大澤鄉(xiāng)起義,以當時的情況來看,陳勝能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可見他平時對天命之類的事情考慮得不少。大家不要小看這個,現(xiàn)在的人也許不信天命了,但是那個時候的人,還是信天命的,而且很嚴肅,要不劉邦也不會給自己找那么多的神話傳說來證明自己是天命所歸。陳勝當時的覺悟水平,可以說遠遠超過了普通百姓,也超過了很多的知識分子,聰明如漢初三杰和陳平之流,也沒有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陳勝的思想已經(jīng)達到了一定的高度。
換句話說,在當時還認為王侯將相有種的環(huán)境下,陳勝懷疑這個公認的規(guī)律,有點在這個時代懷疑相對論是否正確的大無畏精神。
如果陳勝沒有失敗,我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他比書中的主角共尉更象一個穿越者。當然了,他雖然失敗了,可是憑著這幾句話,他也足以在歷史上留下他的足跡。人們也許淡忘了他的張楚國,也許忘了他曾經(jīng)做過幾個月的王,但是不會忘記他這幾句話。
“茍富貴,毋相忘?!?br/>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古人說,立德立功立言,陳勝是立了言的。
但是陳勝敗了。
關于陳勝的失敗,歷朝歷代,理由已經(jīng)給得很多了,有從階級斗爭的角度說是貴族反動勢力太強的,有從仁義角度說是陳勝殺戮諸將,失了人心的,有從性格角度說陳勝驕傲自滿,自取其咎的,還有說陳勝能力太差的,這些當然都有道理,但是老莊個人認為,這些理由都流于表面。
呂思勉先生在《秦漢史》里曾做過懷疑,依他的分析,他認為陳勝的才能不下于后來的楚懷王熊心。(現(xiàn)在有很多人替熊心翻案,卻沒有人為陳勝翻案,也算是個遺憾。)從他初期的舉動來看,他的能力和大局觀也不差,他的失敗,必然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原因。
而我認為,這里面很大的原因還是當時對血統(tǒng)論的認識水平。陳勝認為王侯將相是沒有種的,可是其他人未必這么認為。(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證明了陳勝的思想覺悟太超前了!^_^)下面我們舉幾個例子來說明一下。
葛嬰,符離人,陳勝的部將,他是第一個被陳勝派出去徇地的,當時陳勝的勢力還不強,就能讓他單飛,算是可以相信的心腹一類。但是他很快就立了襄彊為王,而且沒有請示陳勝,大概他潛意識里覺得,陳勝一定也是會這么做的。陳勝自立為王后,他殺掉了襄彊,顯然是意識到了自己和陳勝的思想覺悟的差距,力圖改正,可是陳勝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殺了他。
周巿,魏人,陳勝為王后派他徇魏地,應該也是可以信得過的。但是他在取齊不成之后,就返回魏地,眾人勸他自立為魏王,但是他不同意,反而要立魏咎為王,甚至因此和陳勝差點翻臉——魏咎在陳縣,陳勝不同意,周巿“五反”,其堅決的意志可以想見。我覺得這已經(jīng)不是做秀了,如果真是想做個秀,然后還是自己干,他大可不必“五反”。我們大致可以推定,他是不同意陳勝的那個血統(tǒng)論的,至少他的思想水平達不到那個層次。
還有范增。項梁接受了召平的矯詔任命,做了上柱國,過江卻不救陳勝,而是到了“知陳王定死”才出兵擊殺了自立為王的景駒,他的心思大致也可以想象了。要知道景駒可不是陳勝,他是正兒八經(jīng)的楚國貴族,但是項梁并沒有放在眼里,他利用陳勝的名義,把景駒和秦嘉趕盡殺絕,又用秦軍的刀,殺了朱雞石,然后盡召諸將會于薛,他想干什么已經(jīng)很明顯了——陳勝不是用項燕做號召嗎,現(xiàn)在項燕真正的后人來了,你們還不俯首聽命?不過從后來立了楚懷王來看,項梁的算盤顯然是落空了。這里面固然有范增的建議之功,但項梁心里的擔憂也不能忽視:項家雖然貴族,但是離王還差得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