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華對這個姑爺向來沒有好感,但現(xiàn)下見了也有些于心不忍,想說兩句話化解一下氣氛,但張了張口,卻發(fā)現(xiàn)不知說什么好?
謝宇鉦詫異之余,倒有點兒佩服劉可鈞這光棍作派,覺得看在兩條小黃魚和幾封銀元的份上,也未必就不能優(yōu)容一下,待他自斟自飲連干了三碗,便豪爽地一拍手,贊嘆道:“好,劉二爺?shù)故莻€有心胸的……難怪能撐起這么大的家業(yè)……本官還有幾句逆耳忠言,還望劉二爺一聽?!?br/> 他這幾句話捧中帶損,讓人哭笑不得。
畢竟是初出茅廬呀,劉可鈞覺得首席上的特派員說話舉止不像自己做到縣參議的哥哥那樣圓融,那樣綿里藏針,但正因為這樣,才讓人更無法回避躲閃。
他放下酒壺,訕笑道:“好,特派員的話,一定是金玉良言,還請?zhí)嘏蓡T指教,我洗耳恭聽。”
燈火映照下,首席上的年輕面容年輕得過份。讓劉可鈞奇怪的是,這特派員說話的語氣神態(tài),感覺很是……很是面善,讓人油然生出幾分親切來。
想了又想,劉可鈞才明白過來,原來眼前這特派員說話時那種蓬勃的朝氣,倒跟自己那在衡陽國立女中讀書的大女兒有幾分神似,一股子心底無私天地寬,覺得只要心中有一腔正氣,就可蕩盡世間濁流的那種執(zhí)拗勁兒,簡直一模一樣……
畢竟還是年輕哪,論年齡這特派員比大蟲和清華外侄還要小上幾歲,朝中有人好做官,這歲數(shù)人家還在讀書,他就已身居高位,代表國府巡察地方……
老話說得好,這當(dāng)官出名得趁早哇,手里有權(quán)有勢,到哪都少不了人巴結(jié)奉承。
想大哥才區(qū)區(qū)一個縣參議,在鄉(xiāng)里就已經(jīng)呼風(fēng)喚雨幾乎無所不能,倒害得自己處處仰其鼻息,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這人比人,氣死人。
都怪大蟲不爭氣呀,要能像清華外侄這樣讀書讀出頭尖,就算做不上官,那也絕對吃不了虧。
瞧瞧,現(xiàn)在舅哥家里住著東洋人和南京國府干員,這說開礦就開礦,說開田就開田,哪個敢不幫襯?
想想這也是自然之理,當(dāng)年陳家肯讓惠娘嫁給自己,還不是看上了自己劉家的財勢么?只是,這么些年過去,眼見著陳家倒沾著我劉家的光起來了。這翻過臉來,就不認(rèn)人。這真讓人心里疙磣得慌。唉,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今非昔比嘍。
王家貴聽了兩人對答,不禁瞟了謝宇鉦一眼,又看了看劉可鈞,見這劉二爺三碗酒下肚,原本白胖的臉龐變得像關(guān)公般紅,但一雙眼睛卻熱切地望著首席上的特派員,王家貴心里驀地一片雪亮,咳,我說呢今天這劉二爺怎么這么自甘低聲下氣?
原來是想借此機會搭上特派員這條線呀……這臉皮,這心性,嘖嘖,這溪口鎮(zhèn)劉家能如此興旺發(fā)達(dá),那也是有道理的呀。
早聽人說溪口鎮(zhèn)劉家,是“劉老太爺陰,劉家長房狠,劉家二房是又陰又狠”。
劉家長房因為出了個縣參議,好事兒一貫都獨占大頭。其他幾房為了在家里立定腳跟,一個個勾心斗角無所不用其極,其中又以眼前這劉二爺?shù)亩繉Υ俗顬闊嶂?,平常時接人待物辦事,往往比長房更加變本加厲,讓聞?wù)咝捏@見者喪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