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芯尋聲辯位,憑借絕佳的身體反應，一拳正中聲音傳來的地方。
“嗷——！”
拳頭觸摸到的皮膚冰涼柔軟，全然不像她想象中的僵硬。
池芯驚異地看了看自己連紅印都沒有出現(xiàn)的拳,又看了看被她一拳捶到地上，正捂著臉嚎叫的婁辰。
“你這個瘋女人！”
婁辰捂著鼻子從地上爬起來，細長的眼睛里閃現(xiàn)出澎湃的怒火,他瞪著池芯，手指動著,似乎要掐上她的脖子。
但估計是出于武力值方面的衡量,他也只是虛虛比劃了一下,然后繼續(xù)捂著鼻子眼淚汪汪。
池芯沉思著摸上自己的手指,探究的視線落在此時表情鮮活,如果忽略膚色和青筋,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少年的喪尸王身上。
婁辰還要繼續(xù)罵，一抬眼看見池芯的臉色，表情竟然僵了一下。
他頂著泛著淚花的眼睛,“你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池芯也不隱瞞,直接問他：“你到底是人類，還是喪尸？”
在這之前,她受電影的影響,一直以為婁辰體內(nèi)的藥劑成分和喪尸病毒是重合的，所以他才有著號令喪尸的能力。
這么說的話,婁辰本身應該已經(jīng)脫離了人類的范圍，更像是完成體的喪尸。
婁辰的臉色僵了一下,他低頭擦了擦眼睛,神態(tài)恢復成似笑非笑的傲慢,“你問這個問題,是想接受我的邀請了嗎？”
他本以為，池芯起碼會回答一個“是”或者“不是”。
無論她做出哪個回答，他都準備好了答案，一定要給這個讓他丟臉的女人好看——
“不說拉倒?！?br/>
池芯干脆地移開了視線，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婁辰臉色僵硬，“你說什么？”
“我對你又沒興趣，不說就不說唄?！背匦疽苫蟮乜戳怂谎?，理所當然地說，“好了，現(xiàn)在我揍完你了，可以把我送回去了?！?br/>
池芯在心里默數(shù)。
三，二，一……
“你是在挑釁我嗎？”
婁辰的聲音倏然壓低，充滿陰冷和威脅。
池芯暗自撇了下嘴。
對付這種中二少年，就不能順著他說。
他越希望你干什么，你別干什么，就一定會惹怒他。
婁辰盯了她片刻。
池芯不為所動地回視。
婁辰的目光沒有改變，仍然是最初夢里那般，陰冷中透著怨毒。
只是池芯如今看著他，已經(jīng)沒有了當初全身發(fā)寒的感覺。
如果這不是在他的夢里，她甚至想和他真人掰頭一下，看能不能把他腦子里的奇怪想法給矯正過來。
這么想著，池芯的目光變得有些危險。
婁辰面色不變，卻不自禁向后撤了一小步。
他條件反射地摸了摸還有些疼的鼻骨，沉默片刻，問出池芯一來，他就想問的問題，“你對我這次的禮物還滿意嗎？”
“滿意?！背匦久鏌o表情，“它給我省了很多工夫。”
“你不接受我的邀請，反而選擇站在人類一方，我就讓你看看，人類到底能惡心到什么地步。”婁辰低低地說，“怎么樣，是不是見識到了？”
池芯眉目動了一下，正當婁辰以為她終于不再偽裝，要露出難過的真面目時。
“人類有多惡心，我早就知道了?！背匦菊f，“但是你這么幼稚，我倒是第一次知道?！?br/>
婁辰神色一頓。
“這就是你的報復嗎？那我還真要為你的明智決斷做出表揚了?！背匦镜恼Z氣十分平靜，但讓人聽起來莫名就是有種諷刺的意味，“你說研究室的人不配得到你的復仇，其實你是不敢吧？還記得回去的路嗎，要不要姐姐給你買張機票？”
婁辰整個人都顯得呆滯起來。
池芯冰涼的目光瞥過來，“婁辰，只會用卑劣的手段欺凌弱小的話，你不配做末世里的喪尸王?！?br/>
婁辰緩慢地轉動眼珠看向她，嘴角咧成要笑不笑的弧度。
“你閉嘴?！彼蝗皇栈亓怂斜砬?，“你都知道什么？站在這里說我不配，是要給那些人類辯解嗎？池芯，你也是從那里活著出來的，難道你就不怕做夢嗎？”
那個在夢中出現(xiàn)過的，冰冷扭曲的實驗室在腦海里一閃而逝。
池芯試探著說：“我經(jīng)常夢見實驗室里的景象，夢見那些穿著白大褂的惡魔，以及那個蛇尾戒指……”
“你閉嘴！閉嘴！我讓你閉嘴！”
出乎池芯的意料，婁辰對她這段話產(chǎn)生了相當大的反應。
他瞪大了細長的眼睛，用力到眼白迸出殷紅的血絲。
“你怎么敢提起他？那是連地獄都不會收的東西，你難道就不擔心——”他滯了滯，眼底竟然浮現(xiàn)出細微的恐懼。
即使已經(jīng)不在實驗室中，他也倏然壓輕了語氣，仿佛夜風會將他的聲音送出去一樣。
“——你就不擔心，他會定位到你身上嗎？”
懸崖下的罡風呼嘯著翻涌而上，小木屋關不嚴實的窗戶“砰”地一聲，被撞了開來。
幽寂的寒風吹進來，拂過池芯的脖頸。
伴隨著婁辰低柔的話語，她頸上的寒毛竟然悄然林立。
“你是什么意思？”池芯沉聲問。
婁辰無聲地笑了笑，眸中一片死寂。
“‘定位’啊?！彼÷曊f，“連惡魔都不會用的手段，你猜，我們會成為他手下第幾個亡魂？”
池芯定定地望著他，一言不發(fā)。
“我本以為你和景修白是一起的?！眾涑秸f，“我以為你們都沒被……”他眼神波動一下，咽下了后面的詞，“既然你和我一樣，為什么會拒絕我的邀請？”
池芯腦子飛速轉動，根據(jù)他的只言片語無法匯集成有效的信息，只能不動聲色地含混說：“和你一樣，就必須要接受你的邀請么？”
“我只是無法想象?！?br/>
婁辰走到窗邊，“只要那個惡魔不死，我們就沒有永遠的安全，你愿意過這樣的日子嗎？”
他背對著池芯，因此沒看到她眼中瞬間流露的震撼。
喪尸王不就是電影里最邪惡強大的boss了嗎？這個更強大的惡魔到底是從哪里蹦出來的設定！
她感到耳畔一片嗡嗡的轟鳴，如同承載劇情的火車在尖嘯著掙脫了軌道。
“你說不想復仇?！背匦局斏鞯剡x擇著語句，“我以為你不想去找他。”
婁辰霍然轉身。
“我是不想去找他?！?br/>
他露出似笑似哭的表情，蠱艷的五官映著夜色，有些詭異的美感。
“是他要來找我啊?！?br/>
池芯久久都未出聲。
“池芯，你是我唯一的同伴?！眾涑较蛩呓徊剑俅蜗蛩斐鍪謥?，“我們面臨著同樣的命運，你還要為這個世界做什么？它已經(jīng)爛透了，我們的眼界不應該局限于此?！?br/>
池芯望著他伸出的手，這次沒有急著將他打開，但也沒有握上。
“你既不想報仇，也不想和人類為伍。”池芯說，“你到底想干什么？”
“創(chuàng)造新的世界?！眾涑窖劾锉l(fā)出執(zhí)著和認真，“人類的心太深了，他們太容易誕生惡魔，但喪尸不一樣，他們是單純的，只知道聽我的命令，如果世界上只有他們，會干凈許多?！?br/>
說來說去，這孩子還是想毀滅世界。
婁辰又伸了伸手，“池芯，握住它，讓我們一起站到世界之巔。”
池芯嘆了口氣。
“池芯！”婁辰的聲音急促起來。
“聽著，我是真的想認真和你解釋一些事?！?br/>
池芯活動了一下手腕和腳腕，發(fā)出清脆的“咔吧”一聲，聽得婁辰指尖一顫。
也許是因為被池芯揍過不止一次了，他的神經(jīng)竟然警覺了起來，敏感地收回了手，警惕地看著她：“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覺得，對付聽不進人話的孩子，還是用更直接的方法比較好?！?br/>
池芯對他微微一笑。
下一秒，她猛地抬起一條長腿，帶動得整個身體都側飛起來。
婁辰瞳孔縮小，瞬間忘記這是在他自己的夢中，轉身就想逃跑。
然而他剛剛邁步，就被池芯一把用腿彎勾住了脖子。
左腿勾住，右腿迅速交纏，跟隨身體降落的慣性，池芯猛一扭腰，將婁辰緊緊鎖死。
“嘭咚。”
婁辰跟著池芯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池芯纖潤的長腿死死鎖住他的脖子，他試圖伸手去掰，整個臉都被憋得通紅。
“放……放開！”
他嗓子都變了。
“別動！”池芯低喝，又將絞腿收緊了一些，“要是我控制不住力道，哪怕你在夢里，也會死亡吧？”
婁辰的動作一僵，霎時不再動作。
他的呼吸急促，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你想做什么。”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池芯想問的問題很多，她猶豫一下，一雙紅色的眼睛在腦中閃過。
“你派來指揮狼群的那個高階喪尸，是從哪找來的？”
婁辰不回答，他拼命拍了拍池芯的腿，一副快咽氣的樣子。
池芯略略將腿松了松，“抱歉，我勁有點大?！?br/>
婁辰猛地吸進一大口空氣，怨念的眼神瞥向她。
“說。”池芯作勢又要收緊。
“我不知道她生前是誰?！眾涑秸Z速飛快，“我撿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了，我只是將她變成了喪尸?！?br/>
“你不認識？騙鬼嗎？”池芯一夾雙腿，頓時讓婁辰泛起白眼，“你不是她，會特意將她當成‘禮物’送到這里來？”
“我……真的不認識！”婁辰快氣死了，“她變成喪尸之后，我能感受到她對這個基地的怨念，但她到底是誰，我怎么會知道！我又不是查戶口的！”
聽他這么說，池芯倒是信了幾分。
“那她為什么追著我咬？”
“都說了我不知道！可能她生前和你有仇吧，因為搶限量版輸了之類的？你們女孩子不就好弄出這種莫名其妙的仇！”
看著婁辰臉色一陣通紅一陣煞白，連原本的青白膚色都看不太出來了，她放松力道，一腳將他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