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他們目標達成一致的時候,遠方的天際已經(jīng)露出了魚肚白的顏色。
燦烈的朝陽在厚重的云層下翻滾著,帶著即將沖破一切的希望。
閻臨率先站起身,起來的時候還因為疼痛而齜了齜牙,顯然之前池芯撞的他那一下讓他受傷不輕。
但是他的面容整個都開朗了起來,一股生氣注射進來,取代了之前木偶般的沉沉死氣。
“該到上工的時候了。”他說。
池芯一愣:“這么早嗎?”
現(xiàn)在看起來剛剛四五點左右的樣子,西區(qū)那邊大概七八點才會響起鳴笛。
“不拿東區(qū)當(dāng)人唄,監(jiān)獄長寶貝的當(dāng)然是西區(qū)那群乖乖小娃娃,我們算什么?!笔莺镌购薜卣f。
“好了,瘦猴?!遍惻R說,“很快就結(jié)束了。”
他說著,還求證般看了池芯一眼:“是吧?”
池芯這才想起來,之前在食堂偷聽到那兩個大嘴巴犯人的聊天,確實說東區(qū)這邊上工比較早。
“既然這樣,就晚上回來再討論吧?!背匦菊f,“監(jiān)獄長一定在監(jiān)視這邊,事情宜早不宜晚。”
閻臨眼睛亮了亮:“你是說……今晚我們就可以……?”
“我希望是這樣?!背匦疽舱酒鹕?“你放心,我們只會比你們更著急。”
這話剛剛說完,食堂的大門外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整個場中頓時一靜,池芯向門口看去。
有警衛(wèi)推著餐車從門外走進來,看到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晃葑尤?,愣在了門口。
“怎么了?”
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隨即走進來的人池芯的確認識。
“喲,裴警衛(wèi)長。”池芯好心情地對他招招手。
因為她和裴嘉德出乎意料的熟絡(luò)態(tài)度,犯人中起了一些嘩然。
裴嘉德看到這一幕,臉上也露出驚愕的神色,他站在門口半晌,冷聲吩咐:“都去吃飯,不然就給我直接去干活?!?br/>
所有人都看向池芯,池芯小聲對閻臨說:“先一切照舊,相信我?!?br/>
閻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僵硬地走向分飯的警衛(wèi)旁,拿到了一個玉米粉蒸成的窩窩頭。
其他犯人見閻臨都聽了池芯的話,也一個跟一個的過去取飯,只是格外安靜,老實得讓分飯的警衛(wèi)都掩飾不住驚異的表情。
裴嘉德看秩序穩(wěn)固,神色緩和些許,但當(dāng)他走到四人面前,眉頭又緊緊地皺了起來。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彼f,“你們跟我來。”
正好池芯他們也有話要和他說,于是沒什么爭議地跟著他出了食堂。
池芯敏銳地感受到,在他們出來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們身上。
裴嘉德看起來比在西區(qū)的時候要緊張許多,神態(tài)一直緊繃著,眼神不斷向周圍瞄去,確定旁邊沒有其他人,才用鑰匙打開了一個無人的牢房,閃身進去。
“警衛(wèi)長,兩天沒見,你好像被調(diào)了個包。”郁襄調(diào)侃說。
裴嘉德神色更加緊繃:“你們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讓監(jiān)獄長把你們?nèi)觼砹诉@里?”
“可能因為我和他吵了一架吧?!背匦緭蠐夏?,想起在牧場門口和監(jiān)獄長的會面,“我說外面是末世了,他不承認,就惱羞成怒了。”
這個回答避重就輕,池芯心里明白,監(jiān)獄長是發(fā)現(xiàn)她是一個“精神異能者”,洗腦不管用之后,才轉(zhuǎn)變了對付他們的方法。
卻沒想到,這舉動無異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然而裴嘉德可不知道池芯昨天晚上的壯舉,他神色更冷,語氣中隱隱有些焦躁:“你瘋了?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
池芯眉梢一動,下意識地和景修白對視一眼,景修白不動聲色:“愿聞其詳。”
裴嘉德深吸口氣:“你們難道不好奇為什么這么多犯人,在他的管轄范圍內(nèi)卻平安無事嗎?你們也聽到那些犯人說話了,他們把他當(dāng)神!連親人自由都可以拋棄不顧,一輩子為他當(dāng)牛做馬都可以?!?br/>
“這是人力能達到的效果么?”景修白順著他的話說,“犯人不逃,不是因為沒有船?”
裴嘉德冷笑一聲,輕聲說:“什么沒有船,都是那人誆騙你們的借口罷了,要不然你們來的第一天就想著怎么逃跑,他還怎么進行他的計劃……”
什么,有船?
四人同時挺了挺身子,池芯看向裴嘉德的眼神,活像熊貓看見了竹子。
但是裴嘉德起了這個話頭之后卻不再說了,他看著四人,聲音里有一絲警告:“你們別想私自去找船,這島上到處都是霍萊的眼線,那些犯人都當(dāng)他是神通廣大,只有我知道,他是一個徹頭徹尾怪物,他用妖力控制人類,并且為此沾沾自喜。”
“霍萊?”池芯問,“這是監(jiān)獄長的名字嗎?”
裴嘉德沒有回答,“別去深究,知道太多對你們沒好處?!?br/>
這態(tài)度在池芯看來,等同于默認了。
她在記憶里搜尋一番,在原電影里似乎沒有提到過這個名字,會產(chǎn)生什么變數(shù),目前還不清楚。
她看向裴嘉德,現(xiàn)在可以確認,這個人是知道監(jiān)獄長有異能的,雖然不知道一個沒有被洗腦的人為什么會成為警衛(wèi)長,但是看他提到異能時那副厭惡的表情,應(yīng)該不會站在監(jiān)獄長那邊。
裴嘉德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他沉默片刻,語氣恢復(fù)了冷漠:“現(xiàn)在說那些都沒有意義,我問你們,之前在食堂說的交易還做不做?”
景修白問:“我們告訴你外面的情況,你幫我們離開,是這個么?”
“是?!迸峒蔚抡f,“這對你們來說幾乎不損失什么,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說謊,我不是那些好騙的犯人?!?br/>
“騙你對我們有什么好處?!背匦菊f,“倒是你,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卻只是想知道外面的情況,這聽上去有些不合常理,你真的沒有其它目的么?”
池芯清透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裴嘉德的眼睛,裴嘉德眸光一顫,避開了她。
“……你們沒有在霍萊手下長時間生活過,不知道他對人的掌控變態(tài)到了什么地步?!迸峒蔚抡f,“那天我只是在食堂問了你們一下,就被他……”他吞下尾音,又說,“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你都別教訓(xùn)過了,現(xiàn)在怎么還敢?”郁襄說,“你描述的監(jiān)獄長那么可怕,就不怕他知道你又來問我們,對你做什么嗎?”
“你們知道八號房是什么地方嗎?所有不聽話的犯人,都會被帶到那里去,當(dāng)他們出來的時候,就變得像沒有靈魂的紙人一樣,而你們在那里平安地度過了兩個晚上?!迸峒蔚陆┯驳爻读顺蹲旖?,“何況你們剛才和所有犯人聚集在食堂,別告訴我是他們在給你們開歡迎會?!?br/>
“你就不怕我們也是和監(jiān)獄長一樣的‘怪物’嗎?”姜從筠柔聲問。
裴嘉德整個身體都僵化了,他沉默地挨個掃視過四人,眼里有一絲晦暗的神色。
再開口時,他轉(zhuǎn)換了話題:“告訴我外面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子吧,我告訴你們船在哪里?!?br/>
這是合理的訴求,四人有志一同地將這個任務(wù)交給了景修白。
景修白將關(guān)鍵部分隱去,將外面的情況簡單梳理了一下,末世爆發(fā),人類變成喪尸,還有各種變異的獸人和植物威脅著人類的生存,這些殘酷的景象在他口中抽絲剝繭,聽上去像個虛幻的故事。
裴嘉德認真地聽著,在聽到半獸人和變異喪尸的時候,身形微側(cè),顯然十分在意。
“雖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是我還是想問一句。”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保留得十分平整的照片,放在桌面上小心地將窩起來的弧度展平,“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乍見到那張照片,池芯瞳孔驟縮。
郁襄“咦”了一聲,歪著頭蹙眉仔細地想。
照片上是一個少年,眉眼間依稀和裴嘉德有幾分相似,他對著鏡頭靦腆地微笑,看上去十分乖巧。
裴嘉德立刻緊緊地盯住郁襄:“你是不是見過?”
他的聲音里含著小心翼翼的期待。
郁襄想了半天,還是搖頭:“我不記得了?!?br/>
裴嘉德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我們見過的人太多了,只憑一張照片想不起來也是正常的?!本靶薨渍f,“這是你什么人?”
“沒什么?!迸峒蔚掠謱⒄掌樟似饋恚⑿⌒牡夭蛔屗劢?。
景修白看著他的動作,“只要你出去了,盡可以自己去找他,到時候沒有誰會限制你,所以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推翻霍萊在這個孤島上的統(tǒng)治,讓你們自己取得管理權(quán)?!?br/>
裴嘉德眼里流淌過一絲諷刺,但是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點點頭:“我知道了。順便提醒你們一句,那些犯人不可信,他們雖然反抗意識很強,但是誰也說不清他們的大腦已經(jīng)被破壞到了什么地步,也許有些人對霍萊的奴性已經(jīng)扎了根,他們自己卻沒意識到?!?br/>
“我們知道了?!本靶薨渍f,“你一直留在這里,不會受到懷疑么?”
“我早就在他的懷疑對象里了。”裴嘉德白著臉站起身,“我今天是特意來找你們的,不能停留太久,如果想要船的話,就在油井底下藏著一艘,怎么取得就看你們自己了。”
這和他之前說好的不太一樣,但是池芯也不指望他真能全程幫到底,她眼珠轉(zhuǎn)了一圈,突然問:“如果今晚我們有行動的話,你來不來?”
裴嘉德猛地轉(zhuǎn)過身看向她:“我說過了,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怪物作對!就算他一時不動你們,你們以為自己就高枕無憂了么?先管好你們自己吧。”
說完,他不再意欲聽他們的煽動,直接大步走出了牢房,留下砰的一聲關(guān)門。
確定他離開之后,景修白將目光移向池芯。
池芯抿抿唇:“你看出來了?”
“你的反應(yīng)很明顯,慶幸剛才郁襄的反應(yīng)更大,讓裴嘉德沒來得及朝你看吧。”景修白說,“你認識照片里那個人?”
這么一說,郁襄又重新思索起來:“看來我們果然見過那人,但是我怎么就是想不起來了呢?”
池芯看了看他,提醒道:“百貨商場?!?br/>
郁襄的表情凝滯了。
“什么意思,有什么是只有你們兩個知道的秘密嗎?”姜從筠打趣。
“我知道了?!庇粝遴?,“照片里那個……是那只蜘蛛喪尸啊。”
池芯點點頭:“我和他交戰(zhàn)過,這張臉我還沒忘。”
當(dāng)時郁襄為了給她找化妝品,帶著一批人前往l市的百貨商場,結(jié)果被喪尸圍堵,在彈盡糧絕之際,多虧池芯及時趕到,才沒讓他們采取最后的玉石俱焚。
零散的喪尸對池芯來說不足為據(jù),真正讓她印象深刻的,是那個有自我意識的高階喪尸。
聽完池芯對那只喪尸的描述,景修白眉尖蹙起:“事情變得復(fù)雜了。如果那只喪尸是裴嘉德的什么人,而且看裴嘉德的樣子,似乎知道他會變成什么樣,那么有很大的可能,和這個監(jiān)獄脫不了關(guān)系?!?br/>
這就恰好到池芯知道的劇情了,她連忙提示:“沒錯,而且監(jiān)獄長自己也有異能,他的異能還能怎么來的?他大費周章地控制住所有人,能為了什么?大家都說之前人數(shù)要比現(xiàn)在多,那消失的人,都去了哪里?”
經(jīng)過這一番連環(huán)問,誰都知道她究竟想說什么了。
姜從筠震驚地眨眨眼:“芯芯你是說,這個監(jiān)獄……和實驗室有關(guān)系?”
“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釋。”景修白說。
郁襄抱住頭:“有沒有搞錯,到一個地方就和那個狗比實驗室有關(guān),他們是蝗蟲嗎到處都是?”
“他們的危害,可比蝗蟲大多了。”景修白嘆息一聲。
見主角團果然十分上道,池芯滿意地在心中點頭,她面上嚴肅:“不管有沒有關(guān)系,監(jiān)獄長肯定完蛋了,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們要不要先去油井那確認一下有沒有船?”
“你之前不是說,油井離這里很遠嗎?”郁襄問。
“隔著大半個海島吧,犯人們應(yīng)該是坐車過去的?!背匦菊f著,突然福至心靈,“等等,如果想去的話,我有辦法?!?br/>
“什么辦法,就算你還藏著哈雷,也不能這么大張旗鼓地過去吧?”
池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噗地發(fā)出一聲悶笑,她干咳幾聲,目光閃爍地看向景修白:“那什么,我最多能帶一個人過去,但是如果連機車都忍受不了的話,你可能……”
景修白一看她這樣,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嘴角抽了抽,平靜地說:“只要不是機車,你讓我坐火箭都行?!?br/>
話是這么說,但是當(dāng)池芯牽著一匹通體烏黑,四蹄踏雪的健壯黑馬回到幾人面前的時候,三人的嘴巴還是虛虛地張了張,半天沒說出話來。
“好家伙,好家伙?!庇粝鍑隈R轉(zhuǎn)了一圈,簡直雙眼放光,“池芯你從哪找來的大寶貝?”
姜從筠也驚嘆地看著黑馬:“它真漂亮。”
池芯摸了摸黑馬的馬鬃,“昨天和監(jiān)獄長吵架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他很聰明,但是因為不服管教被扔在了牧場外面,剛才我用胡蘿卜和他做交換,他愿意載我們一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