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熱。
除了末世爆發(fā)半年之后那場突如其來又突兀結(jié)束的寒潮,頭頂?shù)奶査坪跻惶毂纫惶鞆娏遥罡邷囟壬踔聊軌蜻_到將近五十度,堪比另一種程度的末日。
平靜的海面上,兩艘船只破開海面平穩(wěn)地形式,它們前后相距得不遠,只要互相大聲說話,對方都能聽得見。
位于前方帶路的,是一艘分上下兩層的客船,以上面居住的游客數(shù)量來說,這艘船著實有點過大了。
雖然空間大,但是自從起航以來,這上面的戰(zhàn)爭卻從未停止過……
“砰!”
“??!”
“噼里啪啦?!?br/>
一聲巨響后是青年下意識的慘叫,然后是不知道什么東西掉下來的聲音。
然而船上所有客人都對這詭異的聲音見怪不怪了,只有溫柔的女聲習慣性地提醒:“郁襄!弄壞了東西你們要自己修!”
也充斥著有氣無力的無奈。
“知道了知道了!”
郁襄火燒屁股一樣從二樓躥下來,急吼吼地回應了姜從筠一聲,插著腰站在一樓抬起臉望去。
“你有種下來打??!咱倆一對一,打個昏天暗地日月無光,誰輸了誰叫爺爺?!?br/>
妖異俊美的青年斜靠在二樓護欄上,聽到這聲叫囂,也只是輕蔑地瞥他一眼,連理會都沒理會,直接扭頭回到客艙。
去整理剛才被他們弄到地上的東西了。
姜從筠蹬蹬蹬跑上了二樓,一探頭看到青年正盤腿坐在地上,低垂著眼簾,認真地給摔斷腿的桌子上釘子,因為天氣很熱,他索性只穿著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讓鍍上納米衣后愈加白皙的皮膚簡直熠熠閃光。
他的右手靈巧非常,完全看不出是個假的,摘下來會有個能拍進恐怖片的可怕鉤子。
看到這一幕,姜從筠的氣就消了一半。
她走到護欄上,看到郁襄還在跳腳,從空間里掏出個軟塌塌的東西,直接照著他腦袋扔去。
“啪?!?br/>
“……”郁襄頂著個海綿浴球,茫然地抬起頭,“從筠,你站在哪邊的?”
“我站旁邊!”姜從筠沒好氣地說,“沒看見芯芯這段時間心情都不太好嗎?你們還在這鬧,幫我做飯去?!?br/>
“哦。”郁襄對做飯沒什么意見,順口應了一聲,剛要往廚房走,突然回過味來,不甘心地說:“那個家伙呢?”
“人家在修·桌·子。”姜從筠吐字清晰。
看到郁襄終于閉上了嘴,乖乖進了廚房,姜從筠轉(zhuǎn)過身,臉上沒有了剛才鮮活的表情,探究地落在客艙內(nèi),老老實實給桌子安好了腿,又開始修椅子的男人。
男人也不吭聲,沉默地任由她觀察,仿佛她不存在一樣。
“韓先生,雖然芯芯他們都相信你了,我也沒什么好說的?!苯獜捏蘼曇魷厝幔f出來的話卻不那么和藹可親了,“但是我看你現(xiàn)在的舉動,好像你上船之前說的不太相符?!?br/>
男人,也就是韓子墨終于抬頭看了她,恍然仍然是初見的模樣,那雙眼睛里充滿了漫不經(jīng)心。
“我倒是真想讓師父教我點什么,但是你剛才自己也說了,她最近心情不太好,你們都不敢經(jīng)常去打擾她,還指望我去觸霉頭嗎?”
這話倒是也合理。
姜從筠沒再多問,只是又柔柔地笑了一下,說了句一會兒別忘下來吃飯,就裊裊婷婷地轉(zhuǎn)身下樓了。
韓子墨在她走后放下手里的東西,看著裝了一半的椅子半晌,起身向二樓其它艙房走去。
走到一件艙門前,韓子墨發(fā)現(xiàn)屋門居然沒關,他剛要伸手敲門,就從門里傳出來了景修白的聲音。
“還在試圖聯(lián)絡婁辰么?”
韓子墨舉起來的手頓了一下,又放了下去。
“總不能放棄,這是我唯一能聯(lián)系上他的方法了?!背匦镜穆曇袈犐先ビ行┑吐洌n子墨甚至都能想象出她低垂著腦袋,一頭黑發(fā)落在臉龐,像個不知所措的少女。
“不用太執(zhí)著,越聯(lián)系不上,你的心情會越焦躁。”景修白語氣放柔,“最晚等我們到達a基地,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br/>
“a基地后來沒再有消息傳出來么?”池芯問。
“中途等待的時間太長了,就算有消息,也不一定什么時候才能收到?!本靶薨讎@息一聲。
也許是池芯低落的神色戳痛了他,他又補充一句:“但是現(xiàn)在距離我們起航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應該快收到了?!?br/>
池芯低低地嗯了一聲,又問:“我們還有多久?”
“一半了?!本靶薨渍f。
池芯就嘆了口氣。
景修白還想再說什么,就見池芯對他使了個眼色,然后她隨手朝門邊扔過去一個枕頭。
柔軟而毫無攻擊力的枕頭在池芯手里也變成了可怕的攻擊武器,它重重地撞擊在門上,不費力氣就將門直接撞開,然后直直落在了——站在門口的韓子墨手里。
韓子墨抱著枕頭,看著屋內(nèi)同時向他望來的兩雙眼睛,沒什么愧疚感地一勾唇角,張口就來:“快吃飯了,有人讓我來叫你們?!?br/>
景修白面色平靜,完全看不出來他信沒信,池芯卻瞥他一眼。
“你知不知道,以這艘船的范圍來說,你們說什么都基本都無法逃過我的耳朵?”
言下之意,她相當清楚韓子墨說的是謊話,而且一直知道他站在門口偷聽。
“咳?!表n子墨臉色僵了僵,立刻表情一變,變成有些乖巧的模樣,抱著枕頭擠進房間,特意避開了景修白站的地方。
他湊到池芯腿邊蹲下來,一邊將枕頭好好地放回她床上,還討好地拍了拍,一邊仰著臉說:“師父,我這不看你好久都沒有出過門了,擔心你,才特意過來看看?!?br/>
“擔心我?謝謝啊?!背匦境榱顺樽旖?。
看著這個大型犬一樣伏在腿邊,看似叫他去跳海也會馬上毫不猶豫去執(zhí)行的家伙,池芯生生控制住了想要扶額的沖動。
事情是怎么發(fā)展成這個樣子的?
池芯也不知道,她只記得在一行人趕到停靠船的地方,成功會合后準備盡快出發(fā)的時候,身后的樹叢間傳出來清晰的聲音。
當所有人都草木皆兵地轉(zhuǎn)過身時,就看到滿身破爛的韓子墨,踉踉蹌蹌地從樹里鉆了出來。
他左手握著假的右手,肩頭還落著一只水蛭。
姜從筠對這玩意兒有點心理陰影,一見到就“嘶”了一聲,然而這東西無法穿透他的納米衣,只是在上面趴著。
韓子墨就這么拿著自己的手,還掛著一只水蛭,走到了池芯面前。
正當池芯要一腳踹過去的時候,他撲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她面前。
池芯:??!
其他人:???
池芯被嚇了一大跳,還從來沒有人對她行此大禮。
韓子墨垂下頭,聲音嘶啞,卻含著泣血的執(zhí)念。
“請收我為徒,我將誓死追隨,永不背叛?!?br/>
池芯本來沒想帶他,想直接轉(zhuǎn)身上船,誰知道這家伙拼著老臉不要,池芯走一步他就膝行一步,走哪跟哪,直到把昏睡的艾伯特都抬上了船,他還是跟著池芯,執(zhí)著的眼神望著她,就像一只即將被丟棄的狼狗。
當時池芯急著走,只好先把他一起揪上了船,想著中途他要是搞鬼就直接扔下海里。
誰知道,這人居然真是想來拜師的。
他雖然又傲慢又欠揍,但是對池芯可謂言聽計從,池芯讓他往東他絕不往西,讓他追雞絕不攆狗,池芯沒工夫理他的時候也絕不搗亂,就乖乖待在房間里,到點吃飯。
……除非郁襄找事上門。
從回憶中脫離出來,池芯又看到這雙執(zhí)念的狗狗眼,十分想再嘆一口氣。
“我沒法教你什么,不用叫我?guī)煾??!背匦镜诎税俅沃厣辍?br/>
“我說過了,你想不想教都沒關系?!表n子墨微笑,眼底閃過一絲流光,“只要讓我跟著你,看你的行事和作戰(zhàn),我就能受益匪淺?!?br/>
池芯正在頭疼,她下意識地看向景修白,卻見他木著臉,眼神仿佛要將韓子墨背上燒出一個洞。
“……”池芯默默回過了頭。
正思考該怎么打消他這份執(zhí)念,郁襄的大嗓門就由遠及近。
“池芯!修白!你們在房間里嗎?該吃飯……咦你這個家伙,為什么會賴在這里!?”
他聲音倏然放大,門口露出來他震驚的臉。
“你還在池芯腿上……不行你給我下來!”郁襄顧不得手里還舉著一把鍋鏟,直接沖進來就開始拽韓子墨,“你給我起來!我都還沒有趴過池芯的腿!”
池芯:……
韓子墨迅速扒在池芯床邊,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又不是你師父,你抱什么抱,男女有別不知道嗎?還郁氏少爺,我看你連禮義廉恥都不懂?!?br/>
郁襄被氣得七竅生煙,直接掄起鍋鏟就往韓子墨頭上敲:“我有沒有禮義廉恥吃你家飯了!吃你家飯了!你趕緊給我起來,別逼我動真家伙我告訴你!”
韓子墨猛地抬起頭,也不躲閃,硬生生地用腦瓜去扛住了郁襄的鍋鏟。
“當啷?!?br/>
郁襄的鍋鏟應聲而斷,而韓子墨也沒討了好,他的納米衣可沒覆蓋到腦門上,直接被砸出血來,順成一溜滑了下來。
池芯:……
她額角上蹦出一個清晰的十字。
“郁襄。”池芯輕柔地叫出郁襄的名字,生生讓纏斗在一起的兩個男人同時停了下來,還一起打了個冷戰(zhàn)。
“我有沒有說過,誰再弄壞什么就給我自己去修?”
郁襄立刻站直身體,一看到斷了的鍋鏟,順手將它藏在了身后,陪著笑小心翼翼:“那什么,池姐,我這不是看有龜孫子想占你便宜,一時情急……誒痛痛痛!”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池芯一把揪住了一邊的耳朵。
至于池芯的另一只手,則揪住了韓子墨的。
池芯的手勁兒可不是吹的,兩個大男人在她手底下真情實感地齜牙咧嘴,卻一下都不敢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