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真的嗎？”王進喃喃自語著，有些不敢相信。
　　“是真的……”呂溫長聲嘆道。
　　他的父輩，就是出生在匈奴騎兵的威脅與恐嚇的時代。
　　小時候，他常常聽到自己的父親講起那些曾經(jīng)屈辱的歷史。
　　自太宗至先帝，四十余年間，匈奴騎兵幾乎無年不寇。
　　烽火從長城直抵甘泉宮，整個關(guān)中都處在匈奴鐵騎的威脅下。
　　彼時，自云中、上郡、北地直至右北平、遼東，數(shù)百萬邊民無時無刻不處于危險之中。
　　多少桑梓為匈奴騎兵的鐵蹄所蹂躪，多少手足同袍，死在了匈奴人的箭矢之下，又有多少婦孺，為匈奴人所擄？
　　沒有人說的清楚。
　　自賈誼到晁錯，幾乎所有的當時名臣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如何保衛(wèi)邊塞，怎么保護人民？
　　對策想了一萬個，方法研究了三千次。
　　最終，所有的疑問，都隨著元光元年當今天子在朝堂上的那一句宣言而得到了解答：寇可往，吾亦可往！
　　于是，大將軍長平烈候衛(wèi)青七出長城，斬殺捕虜匈奴五萬余人。
　　大司馬冠軍侯驃騎將軍霍去病六擊匈奴，斬殺捕虜十一萬余人，受降匈奴自渾邪王以下七萬余部眾。
　　兩位天之驕子合力，在十余年間，共計殲滅、俘虜、摧毀和納降二三十萬之眾。
　　收復河套，奪取河西走廊，兵鋒直指西域與漠北。
　　匈奴人因此哀嘆：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曾經(jīng)的侵略者，終于嘗到了侵略的苦果。
　　曾經(jīng)囂張跋扈，視中國人為豬狗的夷狄，不得不誠惶誠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屈服于中國的兵鋒下。
　　世人皆以為天漢年間，王師勞師遠征，耗費錢糧，頓足于大宛城下，得不償失。
　　但幾人知道，如無當年貳師之征，西域諸國，誰瞧得起漢人？誰會正視漢人？
　　在貳師將軍伐大宛以前，漢家使者、商旅，常常為西域諸國所殺。
　　但現(xiàn)在呢？
　　漢人在西域是特權(quán)階級！
　　無人敢惹，無人敢得罪。
　　因為人人都知道——漢國強盛，漢人團結(jié)，漢人不可辱，辱則必有大罰！
　　而這些事情，卻是國人所不知，天下人所不談的。
　　谷梁學派的大儒，只是天天喊著什么：兵者兇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兵兇戰(zhàn)危，非仁者之政……
　　但他們怎么就不想一下，這場戰(zhàn)爭，打到現(xiàn)在，是漢室想停就停的嗎？
　　數(shù)十年間，匈奴人死傷以百萬計。
　　漢家奪取了他們祭祖的金人，在大司馬的指揮下，烏恒人在龍城將匈奴歷代單于的棺槨挖了出來，先鞭尸，然后挫骨揚灰。
　　漢軍更深入匈奴腹地，將數(shù)百個部族的牧場化作白地。
　　血仇早已經(jīng)結(jié)下。
　　一旦漢軍放松對匈奴人的限制，得到喘息之機的匈奴人，只要修養(yǎng)十余年，就可以卷土重來。
　　到時候，長城邊塞有警，士民百姓的生命財產(chǎn)處于危急之中。
　　谷梁學派的大能們，可以靠自己的嘴巴去說服匈奴人退兵嗎？
　　有些時候，呂溫真想去博望苑，看著那一個個高坐于高堂之上，張口天下，閉口萬民的谷梁君子們，問一下他們：你們真的為天下，為萬民考慮過嗎？
　　你們就真的像你們嘴上說的那樣正義嗎？
　　只是，他終究不敢，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如今，耳中聽著張越的申斥，再看著王進的臉色，他心里面別提多開心了。
　　“罵！罵的更狠一下，罵醒這位公子！”呂溫在心里給張越加油鼓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