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
寒如冰窖的西疆天牢中,一道黑影瑟縮著坐在墻角,滿頭青絲亂糟糟看不出整體,面龐黢黑辨認(rèn)不出五官。
天牢的門吱嘎一聲被打開,牢頭將手中盤子一丟,一個(gè)餿了的饅頭和幾根菜葉被倒在滿是稻草的地面上,“夏明遠(yuǎn),這是今天的飯,要是再不吃我就拿出去喂狗!”吼了一聲,牢頭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墻角瑟縮的身影略動了動,手指正握著的稻草抖了抖,一只滿是油光的黑色小蟲子順著稻草動作極快的爬向牢頭……
青絲中一雙黑亮的眼睛忽的睜開,夏明遠(yuǎn)只是靜靜的勾起唇畔,看著那蟲子爬到牢頭的腳底,鉆入他的鞋子;看著那牢頭身體如篩糠一般劇烈抖動,后仰,口吐白沫,最后停止動作……
北夏
生活在天子腳下的百姓多少見過世面,皇城周邊的別院常有宴會之事,場面之大更是一個(gè)賽過一個(gè)。
“今日新任兵部尚書家就有場晚宴,聽說是特意為新認(rèn)的義女上官小姐辦的呢……”看熱鬧的擁擠人群中,一個(gè)男人悄聲說道。
“上官小姐?可是前些日子被叛軍滅掉的上官廣廈大人之女?聽說簡直美若天仙?!?br/> “對啊,正是呢,仙子般樣貌,就是可惜了,一家百余口,頃刻就剩下這么唯一血脈了,大兒子上官羅恒都沒能幸免于難,那可是皇上欽點(diǎn)的少年將軍,可惜,真是可惜……”
議論聲中,一個(gè)男人眉頭深深皺起,兩只大耳朵立在發(fā)中,幽深的雙眸靈動閃爍,后退幾步從人群中隱去了。
“大少爺因有公務(wù)在身,所以不能回府,特派人送回來賀禮,二少爺總是神出鬼沒,不常在后院走動……”從涼亭出來的路上,蘭心正在沒邊際的說一些府中的事情。
上官羅漪的腳步卻逐漸放慢了。
注意到小姐的異常,綠蘿隨之收住了腳步,抬起頭卻見孫玉雪急步從前方走來。
“還真是冤家路窄啊,這么大個(gè)后花園,竟然每次出來都會碰到你?!睂O玉雪輕挑著眉,說話毫不客氣。
上官羅漪卻也不惱,只是淡淡一笑,勝過姹紫嫣紅,“原來是玉雪妹妹,今日府上宴請,你怎么沒去祥和廳反倒在后花園走動?”這可著實(shí)不像愛出風(fēng)頭的人能做出的事兒啊。
“我……我愛怎么著怎么著關(guān)你什么事兒?”
站在孫玉雪身旁的丫頭深深低著頭,一副生怕被人認(rèn)出來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說道,“二小姐?”
“別說話!”
上官羅漪皺著眉頭,目光炯炯的盯著孫玉雪身旁的丫頭,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側(cè)臉跟之前孫玉雪的丫頭月如長得太相似了,可是怎么可能呢?那丫頭明明已經(jīng)被打五十大板咽氣了。
正思索著,孫玉雪已經(jīng)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
“這二小姐今天怎么這樣奇怪……”身后的綠蘿小聲嘀咕著,一旁蘭心卻深深埋下了頭。
上官羅漪邊走邊琢磨著剛剛那丫頭,卻沒注意到前方有人快速走過來,抬頭間已是閃躲不及,跟迎面男子撞了個(gè)正著。
碰撞后,上官羅漪后退兩步,正站在身后回頭觀望的綠蘿被撞得摔倒在地,“啊……”只聽輕柔一聲呼,飄然倒下。
“沒事兒吧?”都沒來得及看前方人一眼,上官羅漪連忙回身查看綠蘿狀況。
“誰???走路這樣……”蘭心憤憤然,當(dāng)抬眼看清面前人的時(shí)候,聲音卻戛然而止。
“明明是你們走路不長眼睛撞到我們主子,還在這兒誣賴別人……”一個(gè)小廝的聲音沖著蘭心吼道。
只聽一旁男子輕輕挪了挪腳步,才在青石地面上發(fā)出沙沙聲,“趙興,休得無禮……姑娘,你沒事吧?”
上官羅漪耳朵倏地動了動,整個(gè)人仿佛墜入冰窟,僵在原地。
這聲音……是他,沒錯(cuò),無數(shù)個(gè)夜晚折磨著她的聲音,夏明昭,北夏朝四皇子,密謀殺她全家還欺騙并許她一生的男人,最后登上皇位卻將她嫁入西疆的男人,即便如此還要西疆皇帝殺了她,還指定剜心手法讓她永不超生的男人!
上官羅漪的眼睛倏忽變冷,袖口里的手指攥成了拳頭,慢慢的慢慢的松開,緩了口氣,起身,轉(zhuǎn)過頭……
陡然間,男子的臉呈現(xiàn)在上官羅漪面前:他頭束金冠,一身紫色長袍,腰間環(huán)繞玉帶,濃黑的雙眉能鎖住一身深沉,天生的笑眼此刻正彎起弧度,目光如炬的注視著自己。
上官羅漪深吸一口氣,她以為自己可以面對,但當(dāng)真正看著這張俊逸面孔之時(shí),還是有些顫抖,前世她只“見”過夏明昭一面,當(dāng)?shù)诙闻c他相遇的時(shí)候,眼疾已經(jīng)發(fā)展到很嚴(yán)重的程度,但僅一面她卻深深的記住了夏明昭那張臉——令她此刻深惡痛絕的臉。
上官羅漪動作合宜的福了福,隨即瞥一眼身后剛剛起身,正撅著嘴一副不服氣樣子的綠蘿,“綠蘿,蘭心,還不參見四殿下?!?br/> 蘭心早已認(rèn)出了四皇子,此刻卻裝作慌張的樣子,拉過綠蘿深深福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