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晗走后約莫一炷香時間,就有幾個宮婢送來幾床被子和一些供洗漱之物,除此還有一個食盒。
肖晗也是回到月華居才想起宮門已關(guān),皇后安排過來伺候的宮婢嬤嬤需得明早才回宮,這讓她們將東西送到青竹院。
看著這滿是灰塵蜘蛛網(wǎng)的竹屋,秋靈險些發(fā)飆,但夜已深,若不拾掇好早些休息,明日怕是更沒精神。
于是便尋到屋中稍微干凈一些的桌子,拿著手絹擦了擦,待勉強能看后才將手中的燕尾鳳焦放到上面,轉(zhuǎn)身去收拾床鋪。
還沒開始收拾,手臂便碰到近旁的帷幔,一堆灰塵直直落到她臉上,秋靈瞬間:“呸呸呸……”
這苦逼的日子,就是早些年在萬毒谷忍受萬毒噬身之痛,她也沒覺得這么心酸過。
正打開窗戶回過頭借著屋中虛弱的燭光看到這一幕的顧月卿神色有一絲復(fù)雜,若非她多年不知笑為何物,此時怕已失笑出聲。
“秋靈,算了,明日再收拾,今夜隨處尋個房梁歇一歇就是。”
秋靈抬起袖子抹了抹臉上的灰塵,越抹臉越臟,她卻沒心情管,“可是主子,這不是太委屈您了?”雖則她們出門辦事時也沒少風(fēng)餐露宿,可今夜畢竟是主子的洞房花燭夜,哪家的新娘像她這么慘的?就是隨便給她們安排個柴房都比這滿是灰塵的屋子強。
好在這個季節(jié)天還不冷,不然她和主子還不得挨凍?
自然,與不冷的季節(jié)相對的就是蚊蟲遍布,幸得她們出身萬毒谷,身上總會帶著幾樣毒藥,否則這一晚下來……
秋靈越想心酸,好懷念北荒七城里的向陽軟塌,好懷念香噴噴的飯菜和漂亮的衣裳。
她便罷了,主子什么身份,竟也要吃這種苦!
這君臨攝政王簡直不是人!
顧月卿剛要再說什么,便聽幾道腳步聲傳來,而后幾名宮婢抱著東西踏入竹屋。
看到屋子里的景象,眼底皆是嫌棄,然目光落到立于窗前還鳳冠霞帔加身的女子身上時,無一不感嘆。
比方才在新房中的驚鴻一瞥更加令人驚艷。
傾城公主容貌傾國傾城,果然如是。
齊齊蹲身行禮,“奴婢等見過王妃?!?br/> “起身吧?!?br/> 秋靈上前,接下一個宮婢手中的食盒,“既是來了,便隨意將這屋子收拾一番,我家主子一日未進(jìn)食,我先隨主子去吃些東西?!?br/> 顧月卿順手拿起桌上的燕尾鳳焦當(dāng)先走出去,秋靈提著食盒跟上。
現(xiàn)下在這青竹院,也就院子還算干凈,雖則亦是滿地的海棠花和落葉。
“主子稍候片刻,奴婢去將那石桌收拾好。”
顧月卿點頭,“嗯,食盒給我吧?!?br/> 她一手半抱著琴,一手提著食盒,看一眼海棠樹下忙碌擦石桌的秋靈,又抬頭看向掛于天際的那一輪彎月,思緒突然飄得有些遠(yuǎn)。
彼年天啟皇宮中,母后的宮里也有這樣一個小院。
海棠盛放,彎月高懸。
不同的是,這處凄楚荒涼,那里燈火通明;這處安靜如斯,那里笑語不斷。
母后彈琴,父皇吹簫,她在院中捧著掉落的海棠花灑向半空,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
那時候的她,是快樂的,是幸福的。
而今快樂也好,幸福也罷,都再與她沒有任何干系。
終于將石桌收拾干凈,借著月光從食盒里將飯菜擺放好,秋靈抬頭正準(zhǔn)備喚自家主子,卻恰看到她抬眸看向天際的側(cè)顏。
分明神色淡然,卻讓她看出一抹凄婉哀然來。
主子的心里,大抵也是苦的吧,只是找不到人訴說罷了。在萬毒谷,主子身為谷主,是他們的天。他們的命大多為她所救,也是她帶著他們一步步走到今天。
是以他們總覺得沒什么事情是主子做不來的,他們卻忘了,主子也不過二八年華而已,若是放在平常人家,未出嫁的,有父母疼愛,若出嫁的,也有夫家照拂??v是無父母疼愛也無夫家照拂,總歸是能過普通的日子,不用在刀口上討生活,也不用步步為營精心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