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后眾人的卷子,被貼至墻上,供大家評鑒。
????這是書卷的規(guī)矩,以示公平。一般來說前三名的文章,會引來眾人駐足,可以拿他們破題,承題的思路與自己相互比較,揣摩對方文筆優(yōu)劣,起到見賢思齊的作用。
????上面會有林燎的點評,在寫的特別好的地方會用朱筆勾記,卷后附有點評,眾人可以從中獲益良多。
????但這一次葉向高,余子游,陳行貴這前三名的文章沒有一人看,外舍同窗全數(shù)擠到林延潮的卷子。
????眾人表情都很精彩,不久就有一人拍腿道:“原來這就是大宗師,得意弟子文章,長見識了?!?br/>
????說完拂袖而去。
????另一人道“此人幾乎毫無時文根底可言,不說咱們外課生,就是外面社學(xué)隨便一蒙童都寫得比他好。”
????“看來新來咱們外舍,就那福清囝厲害,此人不足為慮。”
????余子游,陳行貴二人在外聽了也是走到一個角落說話。
????余子游問道:“我實在是摸不透啊,陳兄你怎么看?”
????陳行貴道:“余兄,此人時文卷子咱們且不提,你看他的帖經(jīng),墨義,竟是沒有一處錯處。就算放之外舍,這一次朔望課,帖經(jīng),墨義全對的,也不過是八九人之?dāng)?shù),其余人多少也都會錯一些?!?br/>
????“何況此人之墨義,與朱子集注上相對,沒有多一字,也沒有少一字,這點你辦不辦得到?”
????無論書院,社學(xué),對于帖經(jīng)要求,是不能錯一字,而墨義就放寬了一些,當(dāng)然能將朱子集注,一字不錯背下最好,但判題時,學(xué)生能答對主要幾點意思,個別詞字上的疏漏,先生也不太會故意判錯。
????余子游看了林延潮的卷子,果真他的墨義題,就如打小抄般,和朱子集注上寫的一字不易,這說明什么,說明此人讀書極為認(rèn)真,苛求自己到一個字都不能錯的地步。
????一種不舒服的情緒,余子游道:“童子試考得是時文,又不是帖經(jīng)墨義,此子作得再好,也不過是死讀書罷了,時文不通,什么都沒用?!?br/>
????陳行貴笑著道:“余兄,你太在意了,倒是我看此人絕非一無是處,否則大宗師不會收他為弟子的?!?br/>
????余子游不屑地道:“寒門子弟有什么背景,就算有,也不會勝過你我。外舍里,除了葉向高和陳兄你,是我對手,其他我都不放在眼底?!?br/>
????同窗們評卷時的議論聲,林延潮都聽在耳里,心想這早點打破光環(huán)也好,免得整日萬眾矚目的,麻煩要緊,造成讀書分心就不好了。
????待到評論的同窗都陸續(xù)走了,剩下都是拿著紙,將前幾名寫的好的卷子,連卷子和批注一并抄下,準(zhǔn)備拿回去揣摩。之后書院就會將卷子回收回去,書樓會將弟子的卷子都抄錄一份,算是留檔。
????林延潮則是走到葉向高等外舍弟子的卷子前站住。
????旁人見林延潮,口中念念有詞,以為是他在讀,卻不知林延潮只是看一兩遍后,就已經(jīng)將文章連批注都背下了,且一字不錯。
????“林延潮,講郎找你!”
????林延潮聽林燎找自己,心想自己已是背了前三名的卷子,已是夠了,當(dāng)下邁步出門。
????一旁弟子見林延潮走后,忙問:“劉兄,講郎找此人什么事???”
????“還有什么事,林延潮倒霉了?!?br/>
????“劉兄別賣關(guān)子,趕緊說來。”
????“問什么,等會就知道了。”說著兩人相視而笑。
????林延潮去書齋找林燎也是有點忐忑,心想是不是這一次自己考得不好的緣故,不過林燎之前說自己只要帖經(jīng),墨義對了就好了,時文自己寫得好不好都無所謂的。若是他拿這個質(zhì)問自己,自己就和他爭論。
????書屋內(nèi),林燎端坐在桌案旁,身后依舊掛著一副朱子像。
????“拜見先生?!?br/>
????林燎板著張臉道:“延潮,你說你事先沒有讀過孟子一書,可是實話?”
????“是啊,弟子于四書,只明大學(xué)章句一書。”
????“那你考試是怎么回事?帖經(jīng)全對也就罷了,墨義竟也是一字不漏,莫非你來書院十四天內(nèi),就將孟子一書,及朱子集注都背下了嗎?”
????林延潮挺委屈的,當(dāng)下道:“先生,你當(dāng)初不是與我說,朔望課時,時文的卷子我可以不答,但貼經(jīng),墨義不能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