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兩位,和孩子們一塊吃飯去吧。”科爾夫人從辦公桌后站了起來,瞟了一眼納爾遜胸前掛著的相機,“你們帶著這個是來和大家的合影嗎?”
“是的,科爾夫人?!奔{爾遜先邁出一步為她打開了門,湯姆則等在門口,做了一個“請您先行”的手勢。
“有什么忌諱嗎?這臺相機的閃光燈并不算刺眼,其實睜著眼睛也不會影響視野?!奔{爾遜重復(fù)著老板對他推銷產(chǎn)品時的臺詞。
“沒什么……”經(jīng)過納爾遜身邊時,科爾夫人扭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這兩個初來時還在牙牙學(xué)語的稚童,如今已經(jīng)長成了同她一般高的少年了,“我是說,這可能是他們當(dāng)中的某些人這輩子拍的唯一一張照片了,希望你的技術(shù)能好點?!?br/> 納爾遜扭動著相機上的一個旋鈕,他回憶著雅戈爾在商店里囑咐的使用說明,據(jù)他所說,這個旋鈕能夠讓成片在運動的和靜止的之間來回調(diào)節(jié)。
……
“這臺魔法相機運用了高深的煉金術(shù),它拍出的照片往往擁有尋常相機所不具備的魔力?!毖鸥隊枮樗菔局鄼C上簡單的按鍵,“這是快門,這是……呃,反正這個按鈕不用管它就是了,這個旋鈕可以決定相片的形態(tài)——運動或者靜止,而這幾個旋鈕是用來調(diào)光圈的,你可能不會這個,我?guī)湍沔i死了,你只要站在這里拍……呃……”他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離對面貨架還有兩三步的地方,“拍這么遠的景物就可以。”
“會動的照片是魔法藥劑的結(jié)果,但是不動的相片難道不是普通的照片嗎?”納爾遜把旋鈕調(diào)到“靜”那邊,按動快門沖著雅戈爾拍了一張,一陣白光和白煙過后,相機頂部吐出了一張普普通通的照片。
“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照片。”他皺著眉頭,滿臉懷疑地看著面色尷尬的店主,如果不是拍立得的創(chuàng)意超前了幾十年而且價格實在便宜,可能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人了。
“我只是銷售商,不是生產(chǎn)商,生產(chǎn)、流通和消費是幾個相互難以產(chǎn)生交集的不同環(huán)節(jié),你知道的,”店主開始胡攪蠻纏起來,“不過它是有魔力的,這我保證,我開店絕對不是為了賺錢?!?br/> 納爾遜翻了個白眼,拿起相機準(zhǔn)備包好走人,開店不是為了賺錢,這話他可聽太多了,就像塞克斯教授明明已經(jīng)用飛來咒招來了阿爾法德的空羊皮紙,他還是會嘴硬地說,“我寫了,就是沒帶!”;又像傍晚去散步到水果店買橘子問店主甜不甜,店主剝了一個塞到嘴里,明明臉已經(jīng)被酸到皺起來了,還是豎起大拇指,一邊淌口水一邊大喊:“甜!真甜!”這種時候顧客往往是愿意付錢的,因為橘子甜不甜已經(jīng)不重要,店主那仿佛胸口碎大石一般令人震撼的偉大表演才是他贏得這一筆生意的關(guān)鍵。
……
“您放心好了,我會用心的?!?br/> 科爾夫人一言不發(fā),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在前面帶路,穿過走廊,推開一扇門軸生銹吱吱作響的木門,門后原本隱隱約約聽不真切的嘈雜突然被放了出來,震得納爾遜的腦袋都“轟”的一聲,隨著科爾夫人邁步踏入,大廳里瞬間安靜下來。
說是大廳,其實只是二樓樓梯間旁邊一間稍微大些的房間罷了,大廳里面密集地擺著十幾張長相不一的桌子,有些是高圓桌,有些是矮方桌,有些木桌晃晃悠悠,有些鐵桌子漆面剝落,周圍的墻上貼著白底金色橄欖枝狀花紋的壁紙——這是幾十年前比較名貴的裝修了,但是在這個1938年的冬天,只有黑綠色的霉斑從壁紙下慢慢地滲出來。
那些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桌子旁邊圍坐著滿當(dāng)當(dāng)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孩子,男的女的、肥胖的瘦弱的、各種顏色的、殘疾的和健康的孩子們沒有分別地錯落著坐著,說實在的,這樣的場景在幾十年后也只能在孤兒院里見到。
湯姆用難以察覺地動靜抽了抽鼻子,又很快地恢復(fù)正常,納爾遜也覺慚愧,雖然圣誕節(jié)這樣的節(jié)日他都是在姨媽家度過的,但是平日里他生活在這里,也經(jīng)常在餐廳吃飯,但是僅僅時隔四個多月再次回來,他就已經(jīng)受不了這里空氣中的霉味了。
圍坐著桌子周圍的孩子們扭頭看向科爾夫人,目光有些期待,又注意到她身邊的兩個人,神色各異地打量著他們。
“來,都看這邊!”科爾夫人揮著手喊道,她轉(zhuǎn)身問道,“納爾遜,需要我叫護工進來拍照嗎?”
“不用了,您和湯姆去拍把,我在背后簽個名就行了?!?br/> “我不喜歡拍照?!睖窂募{爾遜手里接過裝滿巧克力的布袋。
科爾夫人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站到那些桌子最后面。
“看鏡頭,來,微笑!”納爾遜按下了快門。
科爾夫人拍了拍兩人的肩膀,轉(zhuǎn)身去安排今天的晚餐了,他們找到以前相熟的幾人,往他們的桌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