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六這些天有些沉默寡言,他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那天的事情,田家人只以為相六是碰到什么煩心事罷了,畢竟處于敏感的年紀。
好幾次,相六都想和封魔貍搭話,卻總是提不起勇氣。
另謀他處……
說得輕巧,他一個打雜的小廝如何另謀他處,就算僥幸遇上了高人,又有誰看得上他?
說到底……
是被人看不起了罷……
這天夜里,封魔貍依舊在田家糖人鋪子快要關(guān)門的時刻來到。
老樣子,田思思開始做糖人,這次她做的是一個糖老虎,頭大身小,煞是可愛。
“貍公子,給?!?br/> 封魔貍接了過來,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思思,再幫我做一個糖人,要猴子?!?br/> 田思思沒想到向來沉默寡言的封魔貍會和她說話,少女的內(nèi)心一陣亂顫,卻是紅了臉。
“好……好的。”
邊上打掃的相六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將頭埋得很深很深。
今天最后一份芽糖已經(jīng)變成了封魔貍手里的糖老虎,爐子里空了。但是沒關(guān)系,明天開鋪子使用的芽糖相六早已經(jīng)備好,田思思就挖了一點過來。
不一會兒,猴子糖人也做好了,封魔貍給了四文錢,說了聲謝謝,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里。
田思思還想說些什么,卻提不起勇氣追上去,只能站在店門前看著封魔貍的身影漸漸消失。
封魔貍的房間。
封魔貍?cè)缤R话阕吡诉M來,一直無聊趴在書桌上的封魔麒麟“呼”地一下竄進了他的懷里。
封魔貍摸了摸他的腦袋,給了他猴子糖人,自己打開地下室拿著老虎糖人進去了。
封魔麒麟咬著糖人坐回桌子上,小孩子大都喜歡甜食,不過父親管教嚴厲,連逢年過節(jié)他都很少能吃到糖果。也唯有今日,他明日就要和師傅去長安了,一別不知幾何,哥哥才給他帶回來一個糖人。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待封魔貍從地下室里出來的時候,封魔麒麟已經(jīng)將糖人吃完,睜著一雙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只能再吃一個?!狈饽ж倖∪灰恍?。
封魔麒麟歡呼一聲沖了過去,卻在下到地下室的那一瞬間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無他,只因為這是一個冰室,封魔貍找來一件衣服給他披上。
這地下室不大,四面墻體包括地面都覆蓋了厚實寒冰,墻體寒冰上有密密麻麻的孔洞,數(shù)千個各種造型的糖人插在上面,十分壯觀。
披著哥哥衣服的封魔麒麟還是抱著雙臂發(fā)抖,嘴里卻向下滴著口水,徘徊了片刻才在哥哥的催促下挑選了一個龍造型的糖人。
無他,這個糖人是冰室中最大的。
從冰室出來,封魔貍給他倒了杯熱茶,而封魔麒麟已經(jīng)“咔咔咔”地吃了起來,龍?zhí)侨瞬坏揭粫褐皇O铝诵“虢厣眢w。
把最后一點糖人吃完,封魔麒麟將熱茶一飲而盡,道:“哥哥,上個月母親下山的時候我一起去了,見到了做糖人的那個姐姐,你會娶她做我嫂子嗎?”
封魔貍一愣,眼神低垂,也不知思緒飄向了何處。許久才道:“麒麟是想每天都有糖人吃吧?”
心里的小九九被揭穿,封魔麒麟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嘿”傻笑著往哥哥的懷里蹭去,也不懂是親昵還是擦嘴。
封魔貍將他抱在懷里走出門去,輕輕一躍就上到了房頂。
夜空之上,明月如鏡,在這個思念與團圓的載體光輝之下,這對兄弟卻面臨著離別。
“哥哥,你真的會來長安看我嗎?”
“會的?!?br/> “可是長安路途遙遠……”
“笨,寫信?!?br/> 吹了許久夜風,封魔麒麟在封魔貍懷里睡著了。
封魔貍從房頂下來,把弟弟抱回了房間,蓋好被子之后,封魔貍從懷中取出了一本手抄的書籍,上面赫然有“封魔劍式”四字,偷偷塞進了弟弟衣襟之中。
說來可笑,偌大的封魔氏族長居住的院子竟然沒有待客用的房間,今晚天算道人和司空只能擠在原本封魔麒麟住的房間,而封魔貍和封魔麒麟兩兄弟也睡一起。
只是封魔貍無心睡眠。
一夜無話。
天剛朦亮,封魔麒麟就被母親從溫暖的被窩里搖醒,一番洗漱,簡單吃了些東西之后被帶出了氏族山莊。
天算道人和司空這對師徒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了。
此時貍山的霧氣尚未消退,氏族里的人也大多未起,只有零星幾個早起的下人在打掃地面。
父親和哥哥沒有出現(xiàn),封魔麒麟在母親的懷里撇著嘴想哭,卻堅強地忍住了。
“麒麟,聽師傅和師兄的話,好好修行?!?br/> “嗯?!?br/> “不要挑食,不要吃太多甜食。”
“嗯?!?br/> ……
離別終究會到來,司空從封魔倘若懷里接過了封魔麒麟和一個行囊,里面是一些衣物和盤纏。
天算道人看了下天色道:“不早了,該出發(fā)了?!?br/> “天算兄,麒麟就拜托你了。”
“放心,一切有我,告辭?!?br/> “告辭。”
一直目送封魔麒麟的身影消失,封魔倘若的眼淚方才流下。
此去,或已是永別。
封魔麒麟尚且年幼,之前也從未修行,所以被天算道人免了行路之苦,讓他待在司空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