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從葛媽切換成葛主任,葛功明只用了一秒鐘的時間。
不知道是被葛主任嚇住了,還是腳下被灌了鉛。
明明應該徑直離去的人,就這么定定地站住了。
不能動腳只能動手的潮長長雙手捂著耳朵,做了一個【我不聽】的動作。
手掌從他的臉頰劃過耳際,不著痕跡的擦掉了從眼眶滑落的兩滴眼淚。
潮長長并沒有看起來那么瀟灑,也沒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堅強。
“你爸媽,不是連問都沒有問一句,”葛功明糾正了潮長長偷換的概念,“他們是現在沒有精力問,你懂不懂?”
說話間,葛功明站起來繞到潮長長的正面。
相比于葛功明從收到退學申請就開始的激動。
潮長長的臉上,完全就看不出來有什么情緒。
他很平靜。
眼淚卻像沒有擰緊的水龍頭,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掉,連個緩沖都沒有。
速度快到連眼眶都沒有來得及泛紅。
眼淚是眼淚,潮長長是潮長長。
就和哭不出來的演員滴了眼藥水似的,沒有表情也沒有感情。
別人不懂這樣的潮長長,從小看著他長大的葛功明卻很清楚,這是潮長長真正崩潰時候的樣子。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出現過一次,現在是時隔十一年的第二次。
葛功明伸手拍了拍潮長長的頭,再進一步,就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潮長長愛面子。
就算流淚都不愿意暴露情緒。
葛功明給潮長長時間,調整情緒。
繞了辦公室一圈,葛功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辦公桌上的永動擺件,嘟-噠,嘟-噠,一下又一下,成為葛功明公室里面,唯一沒有情緒波動的存在。
簡單的機械運動,最能調節(jié)人的情緒。
可能一分鐘,也可能都沒有到,流了起碼有一瓶“眼藥水”的潮長長結束了像鴕鳥一樣的【我不聽】,轉身安安靜靜地看著葛功明,等著他開口。
痞帥少年的崩潰,來得十年一遇,去得了無痕跡。
“你幫幫葛媽好不好?你只要拿到了牛津和劍橋的offer,葛媽就能去吹牛了?!备鸸γ鞑幌肟吹匠遍L長把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苦口婆心地勸道,“至于你去不去念,要不要出國,那都是另外一回事,你說是不是?葛媽真的很需要你牛津和劍橋的offer來幫忙充個門面?!?br/> “在我這里,你的外號是【葛媽】,到了外面,你的外號就是【葛孔明】。”潮長長搖頭輕嘆,“堂堂yc葛孔明,怎么會缺我這點小門小面?誰不知道yc的政教處主任,手握連續(xù)兩年全球前百大學錄取率100%的記錄?”
潮長長的語氣戲謔中帶著嘲諷,卻不會讓聽的人覺得反感。
葛功明在潮長長獨特的語言風格里面,感覺到了勸說成功的希望,“怎么不缺?你也說了,我們是國際學校,全球前百,也有第一和第一百的區(qū)別好嗎?這就好比你在國內考個普通985,和考個清華北大,那吹出去能一樣嗎?”
yc國際學校有非常獨特的校園文化,拿下最受學生歡迎票選第一名的老師,會有三倍的年終獎。
連續(xù)三年斬獲這項殊榮,就會獲得晉升。
打從這個獎項設立以來,葛功明就沒有讓這個第一旁落過。
潮長長從小學部升到初中部的時候,葛功明升任初中部的學生處副主任。
學生會發(fā)起的每一個活動,只要能給出合理的解釋、不觸犯法律、不危害身體,葛功明就算頂著再大的壓力,也一定會讓這些天馬行空的活動創(chuàng)意落到實處。
憑借一腔熱血,葛功明把yc國際學校學生活動的深度和廣度,提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初中部的人和葛功明混熟了之后,都叫他明哥。
【有事兒找我明哥】成了初中部每一個同學的座右銘。
從小學到初中,潮長長一直都是學校的風云人物,他念到哪個部,就是那個部的學生會主席。
這一點,和他是本市首富的兒子有關系,卻又不是特別有關系。
真正讓潮長長立于不敗之地的,是他敢給同學們爭取,很多他們連想都不敢想的福利。
比如,邀請國際大專辯論賽的評委,連續(xù)打贏了中文和英文兩場師生辯論賽,讓學校取消了每天早上六點半的晨跑。
再比如,只要整個宿舍沒有一個人月考成績是退步的,就可以在下一次月考之前享有不熄燈的權利。
又比如,讓學校食堂開設宵夜,把本市各種網紅名小吃和燒烤悉數網羅。
yc國際學校,除了葛功明這個生活老師出生的大專生,其他不是來自師范殿堂,就是直接從省內各大學校高薪挖來的資深特級教師。
葛功明的晉升之路,可以說,是同學們一票一票給堆砌出來的,惹來了很多老資格的老師們的不服。
一個第一學歷只有大專的人,一個就知道搞點學生活動的人,有什么資格平步青云,升得比所有人都快?
一個沒有為學校的升學率做出過任何的貢獻的人,一個就知道和學生一塊兒破壞學校規(guī)章制度的人,除了嚴重影響升學率還能干什么?
潮長長從小學到初中的這九年,葛功明收獲的質疑要遠遠多于掌聲。
按照學校的投票制度,葛功明理應在潮長長初三的這一年,從副主任,升為主任,卻遲遲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