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龍紫冰兩人回到桃園已是丑時。屋里豆大的燈火暈出昏黃的光暈。紫冰瞧著這光覺得很安心,就把虛拳里籠著的螢火蟲放了??粗灮鹣x緩緩飛走,兩人相視而笑。
霽雪聽到動靜趕緊迎出來,紫冰見她困意濃重,心疼道:“真傻!你怎么不睡呢?等這么久!”
霽雪關(guān)切道:“姑娘這么久不回來,可是有什么事?”
云龍道:“我們有些要緊的事要辦,一時抽不了身?!?br/> 霽雪見二人無恙,強撐著困意要去熱飯。兩人早已餓過了頭,都不想吃了。霽雪道:“我看夜深了,公子回去怕也不便,耳房我已經(jīng)收拾出來了,公子要不湊合一晚?”云龍點頭稱是,遂胡亂洗漱一番,各自睡下了。
云龍為著楊四郎衣冠冢的事折騰了一夜,乏極了,反倒睡不沉了。破曉時分,云龍就醒來起了身。他在院子里舒展了舒展臂膀,渾身充滿了輕松后的疲倦。云龍?zhí)а垡娬荽箝T緊閉,紫冰和霽雪還睡著;眼前一爿小院、幾間茅屋;遠處綠水繞村、桃紅荷香、農(nóng)田桑麻,微風和緩地拂過他的心頭;云龍倏忽間有種置身夢境中的感覺,他從沒有想過要過這樣的生活,他之前設(shè)想的人生是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沙場生涯,沒想到眼前這樣的安靜平和居然讓他很沉醉。
不多時,霽雪也起床出來了:“公子,這樣早?。俊?br/> 云龍見霽雪拿著包袱詫異地問道:“你這是?”
“我準備回府取些衣物?!膘V雪以往顧及紫冰眼睛有傷不方便,每次都趁清早紫冰未醒之時回呼延王府取她們倆三日所需的衣物用度,待收拾停當回身時,紫冰才起床,一切都不耽誤。
“既然這樣,咱們一道回去吧?!痹讫埍銣蕚淦鹕砘馗?。
兩人出了院門,才意識到只有一匹馬。霽雪笑道:“公子先走一步,我隨后就來。”
“要不我先回去,找人來接你?!?br/> “多謝公子!不用了。一會兒我坐任婆婆家的車回去就行了?!膘V雪怕云龍不相信,忙解釋道,“任婆婆老兩口每天都要進城給一些府第送新鮮蔬菜。我每次都能借光同行。我在咱們府里收拾好,等他們送完再一道回來。公子放心吧!”
云龍牽著馬笑:“看來你在這兒過得不錯!”
霽雪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這兒的人特別好相處!”說完覺得有些魯莽,略略把臉撇向一邊。
云龍覺察到她戛然而止的話語似有隱情,道:“你在府里不是和人相處的很好嗎?”
霽雪看著云龍遲疑了一下,坦誠道:“這里的人跟咱們府里不一樣。咱們府里,我們丫環(huán)仆人平時都是安守本分,做好自己的分內(nèi)之事。雖說有時彼此也會幫忙,可是得記著:今兒欠你個情,明天又欠他個情兒。是要還的。這兒的人不同,你對他友善,即使你沒做什么,他也會對你好,不圖什么。只單單地對你好?!膘V雪說這話時一直不敢看云龍,這話在平時她是不會說的,今天說出來,一是因著此時的環(huán)境本就無拘無束,更重要的是霽雪對云龍有著本能的信任。她的命都是云龍救的,對于恩公,沒有什么不可說。
霽雪的這番話反而引得云龍贊道:“府里人都夸你進退有度,沒想到你看的這樣明白。這里是很好?!?br/> “是啊?!膘V雪有些雀躍,“公子別看姑娘在咱們府里總是淡淡的,不愛與人來往,在這里對人可不一樣。聽說紫云姑娘沒去邊關(guān)之前,經(jīng)常給鄉(xiāng)親們診病送藥。鄉(xiāng)親們都很喜歡她們。”
云龍兀自道:“難怪她不愿意在咱們府里養(yǎng)傷,一定要住這兒?!?br/> 說到紫冰離開呼延王府的事,霽雪心中惶惶,忙岔開話題說:“是啊。我能坐任婆婆的車,還是沾了冰姑娘的光呢?!?br/> “平日在府里委屈你了。”
“公子言重了!”霽雪忙道:“若不是當年公子救我回來,府里教養(yǎng)我。我哪有今日?況且這里有這里的自在,府里有府里的規(guī)矩。境地不同而已,哪里會委屈呢?!?br/> 云龍本是無心一句,沒想到霽雪如此在意,道:“霽雪,當年的事不過是機緣巧合,換作他人也會施以援手。你不必放在心上?!?br/> “公子……”霽雪還要說什么,卻被云龍止住。云龍的臉上露出莊重的神色:“霽雪,我當初救你,是希望你好好的活著,不是為了讓你感激我!”
“公子?”
“沒有背負,才能自在生活。好了,我先走了?!?br/> 云龍一路騎馬馳騁回到呼延王府。剛進府就有牽馬的仆人悄悄告訴云龍:“大公子,夫人發(fā)火了?!?br/> 云龍覺得莫名其妙:“這大清早的,夫人發(fā)什么火?”
“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剛才夫人到處找你。公子快進去吧?!?br/> 云龍邊走邊順口問道:”“我爹呢?”
“王爺上早朝去了?!?br/> 云龍聽仆人說葉夫人四處找他就心中有數(shù)了。云龍素來跟呼延王爺更親近些,本想拉他爹當個救兵,卻不想呼延王爺上朝不在家。云龍只得表現(xiàn)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走進內(nèi)室。他娘葉夫人正氣鼓鼓地坐著等他。云龍微微笑著,躬身拜道:“給娘請安?!?br/> 葉夫人沒好氣的答道:“不敢!”
云龍忙湊近前問道:“娘這是怎么了?生這么大的氣?”
葉夫人看都不看他一眼。云龍端著茶讓了好一陣,葉夫人才道:“你還知道我是你娘?”
“娘這樣說就是折殺孩兒了!兒子有什么不對,娘盡管教訓。”
“教訓?我平時教導你的,你哪一句聽到心里了?你昨晚居然還敢夜不歸宿了?”
聽葉夫人進了正題,云龍反而輕松起來,笑道:“娘,為了這個更不值得生氣了。兒子昨晚辦事辦晚了,怕回來擾著您,就住外邊了?!?br/> “住外邊!”葉夫人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云龍厲聲道:“你說你住哪兒了?是不是跑到紫冰那個狐貍精那兒去了?”
云龍顧及紫冰的聲譽本打算扯謊搪塞過去,卻沒想到葉夫人會說的這樣難聽,忙維護道:“兒子不過是出去辦了點事。這關(guān)紫冰什么事?娘這樣說過分了。昨晚……”
“住口!別再往自己的身上潑污水了。你是王府的大公子!怎么能和紫冰那種來路不明的粗鄙丫頭混在一起呢?”
“我和紫冰是生死之交,我待她自然與旁人不同?!痹讫堊畛跸胍懞萌~夫人從而平息事端的想法已經(jīng)蕩然無存,他正言道:“不管昨晚發(fā)生了什么,我們都是清清白白的相處。有些不合身份的話,娘是不該說的?!?br/> 葉夫人大怒,喝道:“你還敢跟我說身份?你是王府的大公子!從你去年回來,你做過一件像樣的事嗎?各府的貴人,想要結(jié)交的,想要結(jié)親的,都被你得罪光了??磥碚嬖撜覀€人好好教教你怎樣做個公子。”
“我不知道娘心中的公子是什么樣?反正我就是這樣?!?br/> 葉夫人道:“你要是再敢和紫冰來往就是不孝?!?br/> “那孩兒只有不孝了?!痹讫埩滔乱痪?,頭也不回的走了,撇下葉夫人氣急敗壞地一把把桌上的茶盞掃到地上,弄得一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