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懷難解心事的兩人,也不會日日都表現(xiàn)地愁云慘淡萬里凝。
就像若是碰上家中有人生了疾,大夫說恐命不久矣,身為親屬難過之后更想做的便是悉心照料,把相處的每一天都當做值得珍惜地最后一天,即便注定遺憾也期盼能少留一些。
就算終有一散,也莫辜負相遇;陸婉兒大抵就是這樣想的,若是以守孝之期為限,她與溫彥行仍然是要分離,到不如把最后這幾個月過好,但行心事,無問西東。
于是一邊忙著外派人手,提前預備生意之事,還一邊有著心思親自為溫彥行定做衣裳。
憑著那副身材,不好生打扮一番以供自己欣賞取樂,都對不起自己呢!留著以后給別人看嗎?那她陸婉兒可沒這么大方。
脫了厚夾襖,過不了多久便是要穿些入夏地輕薄衣衫,上好料子雖好買,可陸婉兒當真是不擅長女工女紅一類,免得白白難為了自己,到最后也穿不出門去,還不如直接選擇放棄親手制衣這個想法,老老實實請手藝上好的繡娘來做。
不過所繡花色上倒還是可以做主的,陸婉兒亦把此事當成了十分重要的事情來想。
可是畫工又不好,衣衫圖樣怕是都難提供個理想模樣出來,陸二小姐頭一回覺得當初還是該逼自己一把,能練到如姐姐一半水平,今日也不至于如此難施難為??!
本想等衣衫做好后,給溫彥行一個驚喜,可陸婉兒覺得莫不如把這驚喜提前了吧!
于是,在院子里對著閣樓窗子直擺手,并把自己畫了一半的“圖樣”指給樓上的人看。
因玲兒不在,院子里只有陸婉兒一人,而白日里府上家丁往來頻繁,免得落人口實所以不太方便見面,溫彥行本想直接下樓過去,可陸婉兒拿出信封把圖樣裝起來,用手勢示意讓仆僮來取。
溫少爺不敢違拗,只得出門去尋仆僮,待終于看到圖樣為何物時,當著仆僮的面兒也還是沒能忍住,頗為不厚道地笑了。
倒是明白了陸婉兒意思,這是想給他做幾套換季衣衫,巧思倒有就是畫工不行,求他自己代勞。
圖樣里夾了幾塊布角,表示料子選好了,兩套白色,一套水綠一套湖藍,三淺一深。
而半成品圖樣上是白色款,左肩上畫了幾片銀杏葉,該是想要讓人刺繡上去,雖畫工不怎么樣,但意境上溫彥行則還是感受到了。
圖樣旁邊還畫了些其他植物的樣子,估計都是她所想用的元素,竹葉、睡蓮、蘭草,還有一個是什么?
溫彥行苦思良久,像菊花又好像不是,莫不是朵牡丹吧?
這可難壞了這位當朝進士,卻也不得不為其鬼斧神工般表達所折服。
世上君子都喜梅蘭竹菊,以前的溫彥行也不例外,白色衣衫繡上點點翠色竹葉點綴,確是風雅公子無疑。
但見到陸婉兒所繪衣衫圖樣,他卻還是喜歡那幾片銀杏葉,就像陸婉兒在小院兒里抬頭而望,或是俯身之間都可入目的那些,可青可黃可金可棕,落于肩頭也好,繡在腰封也罷,皆可裝飾。
世人往往只見其葉,后見其果,至于花期都是悄然開過,而且一棵銀杏樹的壽命往往極長,甚至可在斗轉星移的數(shù)千年間,慢慢儲存力量,存了很多沉著與堅韌的意味。
如此在以后所有衣衫上都以此葉為繡,豈不甚好。
其實溫彥行不知,銀杏樹作為少有的雌雄異株植物,往往在一棵開花的雌樹不遠處,總會有一棵默默陪伴的雄樹,他們相濡以沫,相依為命,在漫長歲月中都會是彼此的唯一。
而陸婉兒院子中那棵之所以從未結果,只因方圓百米之內,并沒有另一株雄樹,因此只能是孤芳自賞罷了。
頭一回替自己畫衣服圖樣的溫彥行,邊畫邊覺此任務奇特,其實若是畫工好完成起來便很快,因屬于點綴裝飾,勿需多更不需復雜。
無非就是領口、袖口,或腰封綴上幾枚,或最多一側肩頭飄落幾葉,而那套深色系衣衫,倒可在外衣及至腳踝的裙擺處多繡上一些......
原來如何搭配,顏色又如何都還是得自己來定,這位陸二小姐倒是很會省心,溫彥行寵溺地搖頭一笑。
畫完自己這幾套,倒不知陸婉兒給她自己做的衣衫上會繡些什么,興致一起忍不住又畫了幾套女衫圖樣,除了空谷幽蘭清雅樣式外,溫彥行還暗戳戳地為其也畫了一套帶銀杏葉的,只覺放在女裝上也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