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清醒時刻陸婉兒還是特意叮囑大夫與溫家人,不要將她病發(fā)地任何消息傳到洪州,一定要待玲兒生產(chǎn)并出了月子以后再尋適合時機(jī),使其知曉。
怕自己撐不到那時,她甚至寫信于呂懷山托其在城里置辦一處簡約些地宅院,讓清山帶著玲兒先行搬過去,算是提前給孩子準(zhǔn)備地生辰賀禮。
心中想得卻是希望她死后,二人不用再寄人籬下,去過真正屬于他們自己的生活。
其余,就是陸續(xù)寫下得遺書,全都隱于枕下,待她過世后自然會有人代為轉(zhuǎn)交。
有寫給姐姐與父親的,有給岳沐舒的,還有給玲兒與清山的。
她慶幸這些人此時此刻都不在身旁,就讓悲傷抵達(dá)地更晚一些,也希望那些留書能給活著地人一個交待,一些釋然。
偶爾在短暫地睡夢中會見到母親,有時是一身白衣猶若謫仙的溫彥行,但醒來時想得卻又是林曉陽。
對于日漸臨近地死亡雖并無半點(diǎn)恐懼,可對人世終究是有些不舍,遺憾不能再次得見那個玄青色地身影,即便清高孤寂,她也忍不住想要伸手觸碰。
許是前世做盡不好地惡事,今生定要受盡凌遲之苦才能離去,陸婉兒有時會在極度疼痛時這樣想;可惜沒有往生的記憶,若是因贖罪而痛倒也不用覺得這般委屈。
隨著病痛地折磨,心志堅韌地二小姐也再度瘦成一副紙片人的模樣,毫無血色地面容甚至看起來有些駭人。
幾位伺候的婦人常??吹秒y過,有時也會湊在一起低語;人生一程,原來那些驟然離世的才算有福氣。
世人看到至親生前備受病痛折磨,內(nèi)心也總是不免會生出這樣的感慨。因?yàn)樘娲涣?,又不能幫他們結(jié)束痛苦,感受便很復(fù)雜。
甚至有時會質(zhì)疑,面對死亡選擇的方式有很多,到底為何還是要在煎熬中走完余生?可能因?yàn)樵谌祟愋睦?,任憑生命自然流逝才是對它的最大尊重。
生命的尾音,并不一定很悲涼,但極可能摻雜著遺憾與等待,由此讓人覺得意猶未盡。
大掌柜回來了,在收到信后從京城往山里趕了一路。他想跟二小姐說,關(guān)于營救東家地事剛剛有了些眉目,不僅明確了幾處關(guān)押地點(diǎn),也得知宦官間地左右之爭已愈演愈烈,或許是個機(jī)會。
他很想讓陸婉兒再等上一等,即便更多是出于對林曉陽的憂心,畢竟好不容易看到地光,再熄滅恐會讓其永墜黑暗也有可能。
抱持著這樣地偏心,忠心耿耿地管家終于見到了形容枯槁地二小姐,可當(dāng)真見到后,所有對林曉陽地偏愛便都消失了。
陸婉兒對特意趕回山里地管家,笑了笑。
近幾日發(fā)作間隔越來越近,胸悶到使得她連句完整地話都很難說完,干脆以笑意代替問安。這倒是大掌柜第一次見其如此溫婉地表情,常人習(xí)以為常地笑顏,在他認(rèn)識二小姐時已是罕見。
托人尋到一棵同樣罕見地百年山參,就是為等它才晚歸了數(shù)日。
關(guān)鍵時刻也許能用來吊命地東西,他已第一時間交到御醫(yī)手里,此刻正在入藥。從伺候地人口中得知,二小姐這兩日比以往更顯虛弱,昨夜病起,至今未能安穩(wěn)休息......
“二小姐,受苦了!”管家拱手回禮道。并讓陸婉兒睡過一覺,晚些時候他再過來。
踱步到藥齋,向疲色甚濃地御醫(yī)施禮致謝,大掌柜已經(jīng)放棄歸來路上地念頭,眼下只希望大夫有更多辦法,可以緩解陸婉兒離去前地痛楚;所需天材地寶,他皆可著人去搜羅。
若藥石可醫(yī)定不是如今景象,大夫沒有就此答話,卻問了問林曉陽那邊可有消息?
于是,把原本打算說給二小姐聽得那些講了一遍給御醫(yī)聽,兩人卻都知曉此事對陸婉兒來說遙遙無期,生前再見怕已是絕非可能地事。
直待服食過湯藥又昏睡一夜后,陸婉兒勉強(qiáng)能仰臥起來,她才讓身旁地人去請管家來。
“二小姐,今日氣色不錯!”跨進(jìn)竹屋地大掌柜負(fù)手而立,說道。不全是安慰之辭,而是事實(shí)如此,比剛進(jìn)山時見到地模樣著實(shí)好了太多。
陸婉兒聽聞后笑意盈盈地說道:“大掌柜恐是第一回夸人,倒聽得人心情大好!”。管家明明還是那張面無表情地臉,可床上地人卻從其眼睛里感受到一份溫暖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