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先是將這群巴洛骨的埋骨地,以符陣封印,以絕后患。
而后自城鎮(zhèn)城墻西南角年久失修的一處坍塌處,御劍飛入其中。
還未到子時,整個樂譚鎮(zhèn),就一片漆黑,幸而今夜月色清亮,街道上寂靜無聲隔著三五戶便燃著的燈,正是之前冷天音說的那種能夠壓制修者身上靈力的油燈。
果然這鎮(zhèn)上的人,也在提防著他們回來。不過冷慕詩他們口鼻之上都攏著靈力陣,這飄散在街道上的油燈散發(fā)出的死氣,碰見靈力陣的阻隔便不得侵入了。
但他們不能放縱死氣飄在鎮(zhèn)中,于是弟子們輕手輕腳,快速地將這些油燈熄滅。
冷慕詩這時候打開儲物袋,放出里面生機越發(fā)薄弱的夜哭郎。
“帶我們?nèi)フ益?zhèn)長,”冷慕詩說,“不要怕,我們跟著你,他一定知道你身體藏在哪里?!?br/>
夜哭郎點頭,帶著一眾弟子,朝著鎮(zhèn)子最東邊飄過去。
弟子們的腳步極輕,落地無聲,家家戶戶都黑洞洞的,這里看上去簡直是一座空無一人的鬼鎮(zhèn)。
可誰能想到,一到白天,這群偽裝成人樣,吞食了原主人意識和靈魂的巴洛骨,就如同活人一樣出來活動生活。
好像他們本來就是如此,本就安逸地生活在這里一樣。
再怕人的鬼故事,都沒有這個嚇人,畢竟這些巴洛骨,不可能一夕之間,全部都占據(jù)了整個城鎮(zhèn),他們最開始,或許只有幾個混入人群。
至親友人分辨不出被占據(jù)身軀的巴洛骨,他們可能會有些異樣,例如最開始吃東西會吐,例如天黑便會早早睡下,沒人會猜測是這人被邪祟占了,只會覺得他們或許不舒服,或許只是睡得更早。
就算偶爾夜半三更,這些巴洛骨吸取活人陽氣的時候,會被驚醒的人給抓個正著。
可那又怎么樣呢?一個你蹬被子我?guī)湍闵w上的借口,便能掩蓋過去一切。
若非大能修者,無人能夠一眼看破巴洛骨,他們吸取的那些陽氣會遮蔽掉他們怨恨和腐朽的味道,活得像真正的人。
連黃泉都無法悉知活人由巴洛骨占據(jù),因為生死簿上不該死的那個人,依舊在人間“活著”。
到如今整個城鎮(zhèn)之中的鎮(zhèn)民,都被巴洛骨占據(jù),他們已經(jīng)無處吸取陽氣遮蓋殘魂上的怨恨和腐朽,狂妄地將心思動到了修者的頭上。
若不是恰好碰見了如冷慕詩他們這樣悍勇團結的新入門弟子,或許再過上個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才會有大能偶游人間,發(fā)現(xiàn)不止一個城鎮(zhèn),甚至可能發(fā)展至一整個國家,都被巴洛骨占據(jù)的情況。
因為他們在封印巴洛骨埋骨地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里面許多未成形的巴洛骨,有些甚至是新鮮的尸體。路過的走商甚至是普通的趕路人,途徑了這樂譚鎮(zhèn),便被吸干了陽氣,丟進了亂葬坑去制作新的巴洛骨。
眾人只要想象一下便覺得齒寒心冷,他們跟著夜哭郎怨氣凝化的孩童身軀,一直走到了鎮(zhèn)子的最東,這才見了一處宅院。
院子很大,后面連著的是靠山的一側,看方位,正是他們封印巴洛骨埋骨地的方位,順著這院子穿過林中,到那埋骨的地方是個捷徑。
而現(xiàn)如今,院子里漆黑一片,大門口掛著兩盞散發(fā)著死氣的油燈。
冷慕詩猜測這些油燈,是用巴洛骨埋骨地的腐尸所制,不過此時此刻,這些東西威脅不到他們,弟子們很快手腳利落地將油燈摘下來熄滅。
待到油燈熄滅之后,眾人并沒有去打開大門,而是徑直□□而過,快步朝著院子的里面跑去。
他們分幾路,包圍前院后院,很快設下結界阻隔,謹防有人跑掉。
不過就在他們落入院中之后,便聽聞到了一些異響。
修者五感敏銳,很快眾弟子都分辨出了,這竟是男女交\\合的聲響。
男子粗喘得厲害,女子卻似哭似笑。
兩個準備直接破門而入的弟子稍稍遲疑,游子疏站在門外也皺緊了眉頭,蕭勉直接伸手去堵冷慕詩的耳朵。
冷慕詩:……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冷慕詩扒開了蕭勉的手臂,一腳踹開了門,第一個沖了進去。
黑夜之中,弟子們包括游子疏蕭勉,看著冷慕詩的眼神再度變化。
果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
然后冷慕詩橫沖直撞進入內(nèi)室,驚見過于刺激直白的場面,兩個白花花的人影直接刺進冷慕詩的眼睛,險些把她當場扎瞎了。
她“嗷”的一嗓子,轉頭沖了出來。
實在是……有傷風化!
她本覺得沒有什么,可是話本子里面看的,那都是含羞帶怯遮遮掩掩,就算她扮成男子逛過花樓,卻也只聞靡靡之音,并不見如何火辣場面,畢竟妓子是最講究風花雪月的。
可是冷慕詩驟然瞧見個身材肥胖走形,褶皺堆滿全身,一動稀里嘩啦地晃悠著的,宛如站立起來的老母豬,正吭吭哧哧地忙活,那一身的肥肉也跟著顫來顫去的畫面,她怎么可能不眼瞎!
她沒吐在當場,那就是因為白天沒吃幾口東西!
不過冷慕詩沖了出來,眾弟子卻已經(jīng)沖了進去,很快制服了那個晃里晃蕩的鎮(zhèn)長,以及……鎮(zhèn)長方才忙活的美人。
確實是個美人,冷慕詩見她裹著被子,如同失去了靈魂的空殼一般地坐在床上,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整個人木木的,看到一眾弟子之后,抬起頭來,面上表情似笑,卻在哭。
冷慕詩眼神極好,一眼便認出了這女子,便是那日他們被趕走之時,站在城墻上身著粉衫的女子。
當時她沒有同其他的鎮(zhèn)民一樣,拿著家伙來驅趕他們,只是站在城墻之上望著他們遠去,渾身彌漫著悲傷和絕望。
冷慕詩見到夜哭郎站在她不遠處,似乎想要湊近,但鼻子嗅了嗅,不知道聞到了什么,突然嗚哇哇地哭了起來不靠近了。
鎮(zhèn)長那一身肥肉被弟子用外衣裹緊,袖子在他身后直接當做繩子捆緊,他在震驚過后,開始大聲地叫罵。
“你們這些殺人兇手!又回來做什么!”鎮(zhèn)長雙目赤紅唾沫橫飛道,“給我滾出我們的鎮(zhèn)子,你們修者這樣私闖民宅,難道就不犯法嗎!”
冷慕詩現(xiàn)在看著他直犯惡心,蕭勉連忙將他的嘴用布巾勒上了,這宅子里面的下人,也都被弟子們制服。
游子疏走到鎮(zhèn)長的面前,將渾身透著凜冽寒氣的雪靈,抵在鎮(zhèn)長的脖子上,問道:“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整個鎮(zhèn)子上都是你們,這確實是你們的鎮(zhèn)子,但是你們是什么,就不用我們說了,我現(xiàn)在只問你,”
游子疏指著和床上女子相望卻不相親的夜哭郎,冷聲問:“他被關在哪里。”
鎮(zhèn)長似是沒有想到,這群修者竟然看破了他們,頓時雙眸巨震,又見他問起那惱人不肯去死的崽子,更是驚懼連連。
“你們……你們在說什么!我聽不懂!”鎮(zhèn)長嘴里勒著布巾,聲音尖銳含糊,還企圖負隅頑抗,游子疏直接一劍,在他手臂上割了個深可見骨的口子。
濃黑的血嘩啦啦地流出來,并非是尋?;钊说孽r血,而是黑得如同墨一般的血。
屋內(nèi)的弟子們見了表情都微變,游子疏繼續(xù)問:“他被關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們說什么!”鎮(zhèn)長被堵著嘴,悶聲尖叫起來,冷慕詩是真的沒有想到,他居然是個硬骨頭。
不過很快有弟子沖進來報告:“有鎮(zhèn)民過來了!”
第二個弟子也沖進來,對他們說:“好多人……”
“糟了,他們中間可能有感應!”畢竟他們一直都很小聲,也很小心,不可能驚動睡著的人。
冷慕詩說,“要弟子結陣,不用顧忌,這鎮(zhèn)子上除了夜哭郎,已經(jīng)沒有活人了!”
游子疏也道,“去后院叫佩夏他們幾個中階弟子結誅邪陣!”
鎮(zhèn)長咯咯咯地笑起來,他嘴里塞著東西,涎水順著嘴角流下來,但是笑得宛如一個剛下完蛋的母雞。
“你們完了,你們完了咯咯咯咯……”
鎮(zhèn)長怪笑,但是他畢竟是巴洛骨,并沒有超出常人的能力,外面鎮(zhèn)民瘋了一樣的朝內(nèi)沖進來。
弟子們將誅邪陣法結下,尋常邪物沾上便要別腐蝕的尖叫,可那些鎮(zhèn)民個個撕聲尖叫著,竟然不顧死活地朝著結界上撞來!誅邪陣竟然對這些巴洛骨全無反應,只能當普通的阻隔結界來用。
游子疏和蕭勉他們扯著鎮(zhèn)長出去,冷慕詩走到夜哭郎的身邊,又看了眼床上被制住的女子,覺得她很奇怪,和外面那些歇斯底里的邪物有些不一樣,格外的安靜空洞。
冷慕詩身為女子,實在是看不下去她□□的披著被子,胡亂給她套了身外衣。
然后她震驚無比地發(fā)現(xiàn),這女子四肢纖細,肚子卻如揣著個大西瓜那么圓,上面猩紅的經(jīng)脈密布,冷慕詩伸手按了下,里面還有東西在動,她竟然……懷孕了!
但此刻不是震驚的時候,冷慕詩跟其他兩個弟子,把這個懷孕的女人也扯出去。
鎮(zhèn)民們舉著數(shù)不清的火把,整個院子里面火光跳動,亮得宛如白晝。
結界在前,他們進不得,就在外瘋狂,將火把朝著結界上扔,將鋤頭和鎬子鐵鏟鐵錐朝著結界上砸。
游子疏將劍架在鎮(zhèn)長的脖子上,外面的人不僅沒消停,甚至更加的瘋狂!
不過在冷慕詩把那個一直木然的女人拉出來的時候,鎮(zhèn)民們卻稍稍消停了一些,喊著讓他們放人。
“放開他們!”
“滾出我們的鎮(zhèn)子!”
外面的人越聚集越多,足足四五百人,黑壓壓的圍在結界之外,足可見白天趕走他們那時候,這些鎮(zhèn)民并沒有全部出動。
弟子們維持著結界,靈力也在不斷地耗損,且這里靈力稀薄,竟然有些無以為繼。
冷慕詩觀察力敏銳,蕭勉也是心細如發(fā),兩個人對視一眼,蕭勉就提劍走到了女人的身邊,將長劍抵在她的脖子上。
外面群情激奮的鎮(zhèn)民,瞬間安靜下來,不,應該說是死寂下來。
就連一直血流不止,手臂滴滴答答的已經(jīng)流成干枯干癟的一層皮的鎮(zhèn)長,也費力地扭過脖子,看了過來,嘴里嗚嗚嗚地叫。
下一瞬,死寂的鎮(zhèn)民齊聲尖叫起來,聲音簡直震天徹地,幾乎要掀翻這宅院屋頂,穿透弟子們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