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紅杏端著一碗秋梨羹走了進來,瞧見她笑瞇瞇的模樣,垂下眼,上前,輕聲道,“殿下,早起時聽您咳了一聲,這是奴婢剛?cè)バN房熬的,清熱去火,您嘗嘗?”
夏晚安掃了她一眼,眼底笑意微散,唇畔卻勾得更高,“嗯,你有心了。”
紅杏的神情頓時松了不少,伸手要給夏晚安盛秋梨羹,就聽公主殿下說道,“你覺得,柔妃娘娘今日,是為何過來啊?”
“哐?!?br/> 紅杏手一抖,那浮雕海棠的銀勺一下就落到了湯碗里,嚇得她立刻又跪在了地上,“奴婢毛手毛腳的,驚著殿下了。殿下恕罪?!?br/> 夏晚安掃了她一眼,旁邊的青梨拿著戒指走過來,剛要開口,夏晚安卻朝她抬起手。
她只好低下頭,將戒指套在了夏晚安的食指上。
夏晚安張開手指看了看,這才轉(zhuǎn)臉看紅杏,“你最近也太小心了些,我不過問你一句話,你便嚇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心虛事呢?!?br/> 紅杏立時搖頭,哭了起來,“奴婢沒有!殿下!奴婢絕沒有做過對不起您的事??!奴婢從小跟您一塊兒長大,對您……”
夏晚安卻不耐煩聽,冷了臉看她,“我只問你,你覺得柔妃今日為何過來?”
紅杏的哭聲戛然而止,她含著眼淚看向夏晚安,只覺得這樣的公主殿下陌生極了。
冷艷高傲,氣勢逼人。哪里還有從前的嬌憨平和,溫柔縱容?
她抓了抓袖子,再次搖頭,“奴婢不知……”
夏晚安默默地閉了下眼,又問旁邊的青梨,“你覺得呢?”
青梨遲疑了下,看了眼跪在夏晚安腳邊的紅杏,說道,“
約莫是聽說了朝期是在聽雨閣附近被害的,怕被牽連,故意來找公主辯白的?”
紅杏眼眶瞪了瞪。
青梨是她們四人中性子最平和心思也最淺淡的一個,若不是夏晚安一直護著,扔在末等的宮女里頭都是最不出彩的那個。
懦弱,無能,平庸,性子軟,是紅杏一直對她的看法。
卻沒成想,有一天,她居然能越過了自己去。
她抓著袖子的手緊了緊,跟著道,“柔妃娘娘,約莫是想讓您去跟皇上說情的?”
夏晚安瞥了她一眼,又笑了笑,“方才怎么不說?”
紅杏一顫,抬起一雙可憐的眼睛看向夏晚安,“殿下,奴婢當(dāng)真不知做錯了什么事,還請殿下言明,奴婢一定會改的!求殿下不要與奴婢生分了!”
這話已是極越矩了。
青梨的一顆心不由吊了起來,卻看最近一直喜怒無色的夏晚安忽而笑了起來,“我何時與你生分了?”
紅杏不敢多說,只凄楚切切地望著夏晚安。
夏晚安擺弄了下手上的戒指,轉(zhuǎn)過臉,就瞧見,前兩日才被打了十棍子的馬劉氏,越過廡廊,去了那邊紫丹的房間里頭去了。
再度瞇了瞇眼,站了起來。
青梨忙過來扶她,紅杏不知所措。
就聽夏晚安道,“我雖憐著你們幾個是同我一塊兒長大的,卻容不得人隨意踩在我的頭頂上放肆。紅杏,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好好想想,要不要跟我說實話?!?br/> 紅杏頓時如墜冰窟。
夏晚安卻已走了出去,青梨跟在她后面,回頭看了
眼癱坐在軟榻邊的紅杏,皺了皺眉,跟著出去了。
正殿旁的耳房有兩間,分別住著紫丹和白芷,青梨和紅杏,內(nèi)里雖并不十分開闊,卻布置得比一般官員家的千金閨房還精致。
這是夏晚安給自己貼身宮女的體面。
紫丹正在房間里繡著夏晚安睡覺時穿的寢衣,虛掩的房門突然就被人從外頭推開。
驚得她一跳,針就扎在了手指上。
忙捏住手指,扭頭就見馬劉氏躥了進來,緊接著又回身關(guān)上了門。
外頭的雨聲嘩啦一陣響,便小了下去。
紫丹放下針線,笑著站了起來,“媽媽的傷可大好了?怎么有時間過來?可是有什么吩咐……啊!”
小浪蹄子!你要是敢吱一聲,驚動了殿下,我就揭了你的皮!”
馬劉氏大步過來,一把掐住紫丹的胳膊里側(cè)的肉,狠狠地一擰,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問你,公主殿下及笄那日,到底是誰在殿下跟前嚼了舌根?!是不是你!”
紫丹痛得臉都變了,不住地抽氣,往旁邊躲又躲不開,只好顫聲道,“不是我,沒有人在殿下跟前說什么,是媽媽自己做錯了事,公主才責(zé)罰的……唔!”
馬劉氏又死死地擰了一下,另一手還朝她身上用力地打去,“我呸!我不過是喝一碗蜜水罷了,她就告去了皇上那里,還讓皇上責(zé)罰了我!我的臉面還要不要了?我沒有臉,她就有臉了?我可是她的乳母,戳破了天去,也沒有苛待自己乳母的道理!傳出去,不叫人笑話死!”
紫丹不敢跟她動手,只能強忍著往旁邊躲。
又聽她罵道,“還有你們這些狐媚子妖精,一天到晚地只會去哄公主殿下厭棄我!從前公主殿下什么好的貴的不先緊著我用?如今不過是一碗水了,倒跟我計較起來了!不是你們攛掇的,還能是誰?我打死你個爛舌根的下賤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