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燈光,宛南走上石板階,順著石頭壘成的小路,走到那盞燈籠前,一頭大黃狗趴在門檻下,仰起頭看她,懶懶搖了搖尾巴。
宛南摘下斗笠,靠在門口,順手揉了下狗頭。
屋里,堂伯母正在嚴(yán)厲的斥罵:“我叫你去干什么去的?啊?我叫你去接你妹妹的,你倒好,自己提著燈籠回來了,這雨夜路滑,你妹妹一個女孩子,可怎么過來?你腦子被狗吃了?就蠢成這樣?”
少年不服氣的頂嘴:“我叫她了,是她自己慢吞吞,親爹死了還不著急,她就是個傻子?!?br/> “我看你就是個傻子?!碧貌赋鹨贿叺捏灾?,追著兒子就打。
宛南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頗覺得好笑。
伯母這愛演戲的性子,真是一點都沒變。
宛南拍拍衣袖上的雨水,走了進(jìn)去,站在門口,喊了聲:“伯母?!?br/> “宛南來了?”
屋內(nèi)的女人立馬放下笤帚,急急忙忙繞過天井,走到宛南跟前,一把抱住了她:“哎呦,可憐的孩子,別難過,啊,有伯母在呢。”
宛南臉上沒什么表情,對伯母的行為頗為反感。
她伸手輕輕推開伯母,垂著頭說道:“父親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宛南不懂這些,還請伯父伯母代為操持?!?br/> 伯母一手拿著帕子擦眼睛,一手緊緊拉著宛南的手,哽咽著說:“你這孩子,這么客氣做什么?這本來就該是你伯父要操心的?!?br/> 說著,她拉著宛南的手,徑直往屋里走,邊走邊說:“哎,你的父親,打小習(xí)武,天賦異稟,想當(dāng)年,那武館師父擺擂招徒的時候,你父親剛一露臉,還沒動手呢,人家?guī)煾妇涂瓷纤耍f他根骨好,好好試煉一番,將來是要干大事業(yè)的,不曾想......”
伯母說著,又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抹掉那不存在的淚水,感嘆著說:“都說這人啊,富貴在天,一生的命數(shù)是早就定了的,你還小,不要難過,要多替你弟弟想一想,知道嗎?俗話說虎父無犬子,說不定你弟弟將來,也是一名將軍呢?”
宛南依舊垂著頭,盯著地面的目光越來越冷。
“伯母說的是,宛南記住了?!?br/> “來,坐下說?!辈笇⑼鹉侠轿堇铮钢贿叺牡首邮疽?。
宛南聽話的坐下,乖巧又安靜。
伯母看著她安安靜靜的,自己卻一個勁的假哭也頗沒意思。
她咳嗽兩聲,把手帕隨意的丟在桌上,順手還在桌上擦了擦。
她看著宛南,擺出一副憂傷的表情,對她說:“你伯父一聽到消息,就去找族長商議了,你伯父的意思,是想集合幾個本族子弟進(jìn)京去,不過,哎,有些話啊,我原本不想告訴你,不過你也不小了,都十四了,過幾個月都能嫁人了,這些事情,我覺得還是不能瞞你?!?br/> 宛南一直坐著,沉默不語,安靜的聽她胡扯。
伯母看著宛南的臉色,見她不哭不鬧也不問的,心里覺得古怪極了,心想這丫頭平日里總喜歡將自己父親掛在嘴里稱贊,這下父親都沒了,這人反而倒是安靜了。
再沒見過比這更冷血的孩子了。
伯母心中腹誹著,看著宛南的目光帶著審視,接下來要說的話就有點不敢說出口了。
宛南見伯母一時沒了聲音,反而提醒她說:“伯母但說無妨?!?br/> 伯母:“......”
對上宛南那沒什么表情的臉,她更不敢說了。
宛南心下也頗為新奇,上一世她聽到父親的死迅,差點暈過去,強撐著來到伯母家,聽到她說的這些話,眼淚都要流干。
伯母那張嘴叭叭叭的,就沒停過,該說的不該說的,她都說了。
哪里有今天這猶豫不決的樣子。
宛南看著伯母,聲音很輕:“只怕叔伯們?nèi)チ艘沧饔貌淮?,畢竟,都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