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只飲你
喬易白覺得很不對勁。
喬易白覺得很惶恐。
從這天早飯起,虞歡就沒對自己說過一句話,且一直面無表情,整張臉就是一個大寫的“冷漠”。
女朋友突然不理人了怎么辦?急!在線等!
喬易白少有哄人的經(jīng)歷,此刻更是連虞歡為什么生氣都不知道,整個人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好在喬媽媽的一通電話暫時拯救了他。
電話是打給虞歡的。
自從上次在餐廳見過虞歡以來,喬家爸媽窺見了成功擁有兒媳婦的希望,自此每天都要給喬易白打上一兩個電話,詢問“把兒媳婦拐回家”的進(jìn)度。也因此,他們知道了喬易白前兩天和虞歡一起回a市。
昨晚聽說兩人從a市回來了,喬家爸媽當(dāng)場就抑制不住要見自家兒媳的心了。
虞歡對著喬易白依舊一張冷漠臉,接過電話,對那邊的喬媽媽卻語氣溫柔,先禮貌地叫了聲:“阿姨?!?br/>
“哎,歡歡哪,”喬媽媽直奔主題,“聽易白說你喜歡吃魚,正好我跟你叔叔剛得了幾條野生鱸魚,今晚過來嗎,阿姨給你做魚吃!”
虞歡被喬媽媽的熱情弄得措手不及。
自從知道了喬易白就是七年前的熊孩子,虞歡也順便回憶起了喬家爸媽來,印象中似乎……都是有了工作忘了孩子的大忙人……
喬媽媽的性子變得較以前活潑了?
所幸虞歡還是個隨性大方的女子,對于見家長這種事情倒并沒有特別緊張的情緒,況且上次在餐廳還差點(diǎn)當(dāng)著喬易白家長的面親他,也不見得多尷尬。
傍晚時分,虞歡就和喬易白一起,驅(qū)車往喬家的方向去。
一路上,虞歡的表情依舊冷冷的,車內(nèi)的氛圍有些奇怪。
喬易白開一小段路,轉(zhuǎn)頭看虞歡一眼,再開一小段路,又轉(zhuǎn)頭看她一眼,每次偷看都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生怕虞歡發(fā)現(xiàn)不了似的。
這些小動作逗得虞歡有些想笑,一想到喬易白那一堆前赴后繼的爛桃花,又硬生生地憋住了,只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窗外。
看虞歡始終無動于衷,喬易白實(shí)在有些沉不住氣了,一天的委屈和惶恐涌上心頭,這時候也顧不得自己的行為會不會惹得虞歡更生氣,他把車停在路邊,臂上聚力,一把掰過虞歡的肩,讓她正對著自己,眼一閉,心一橫……
虞歡被一股蠻力掰轉(zhuǎn)了方向,倒是并不惱,也不反抗,就好整以暇地看著喬易白。
誰知喬易白費(fèi)了好大的勁兒,最后只弱弱地問了一句:“歡歡,你生氣了嗎?”
你生氣了嗎?
這話讓虞歡想起第一次在網(wǎng)上和喬易白交流,自己不走心地回復(fù),對方卻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回了很多條,甚至還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并道歉。
想到這里,虞歡忽然問了個和此刻不相干的問題:“你是什么時候認(rèn)出我的?”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的,喬易白卻聽懂了,是問的他什么時候認(rèn)出虞歡就是七年前的女孩兒。
“從你第一次叫我美人兒的時候,就開始懷疑了?!眴桃装桌侠蠈?shí)實(shí)地答。
嚯呀!這么早?
虞歡想起自己直到前幾天才想起來,心里又有點(diǎn)小愧疚,被這點(diǎn)小愧疚一沖,原本生的氣就淡了許多。
“那你有喜歡過別的女孩兒嗎?在遇到我之前。”虞歡是相信喬易白的,正因?yàn)橄嘈牛艣Q定把剛剛接到所謂“易白初戀”電話的事說給他聽。
“沒有啊?!眴桃装谆氐每烨依硭?dāng)然。
“可我早上接了個電話,有位姓甄的姑娘說是你初戀啊,她還給我細(xì)數(shù)了你和她之間的‘小美好’,”虞歡掰著手指數(shù)給他聽,“說你揪她辮子啊,給她寫情書啊,為了她離家出走啊……”
“我沒有!”喬易白聽到這里,哪能還不知道虞歡為什么生氣,瞬間在腦子里把所有姓甄的人過了一遍,鎖定那天到自己家吃飯的,所謂的初中同學(xué)。
“我根本不認(rèn)識她……她辮子是自己靠在桌子上壓住的,我也沒寫過情書,她說謊……”喬易白慌亂且笨拙地為自己辯解。
“嗯?你不認(rèn)識她又怎么知道辮子的事?”虞歡本就沒懷疑過喬易白,但看他說起事來笨拙的樣子,就忍不住想逗一下他。
“是真的,歡歡,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是初中班上的,”喬易白急忙辯解,頓了頓,又小聲嘀咕,“而且她還污蔑我……”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言下之意,這會兒可能不再是不認(rèn)識,而是有仇了。
莫名跟“初戀對象”結(jié)了仇的甄姑娘……
“雖說這位甄小姐來意不善,但情書的事不像是說謊的樣子,”虞歡仔細(xì)回想了一下,“至少她自己是這么認(rèn)為的?!?br/>
“可我真的沒寫……”喬易白自認(rèn)記性還是不錯的,就比如他可以回憶起跟虞歡相處的一點(diǎn)一滴,但給別的女生寫情書這種事,別說記憶里根本沒有了,喬易白覺得,這壓根兒就不是自己會去做的事兒!
“暫且相信你一次?!笨磫桃装渍嫱χ钡臉幼?,虞歡決定不逗他了,“不過這事兒你還是弄清楚為好,那位甄小姐可是深信不疑的,還好言相勸讓我成全你們來著……”她攤手,“說起來啊小白,你桃花真多,艷福不淺哇!”
如果是個在情場里翻滾過的,這時候肯定能嗅出虞歡話里濃濃的酸味了。奈何虞歡和喬易白在這方面都是小新人一個,說的人沒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吃醋,聽的人依舊笨拙地再三保證加道歉……
最后兩人決定,由喬易白在兩天內(nèi)弄清事情的始末,并去跟“初戀”解釋清楚,親手掐掉這朵爛桃花,才繼續(xù)上路。
女朋友不再冷著一張臉,喬易白開起車來都感覺順手了許多。
這邊兩人正均速回喬家,那邊喬媽媽正和做飯的劉姨一起,在廚房熱火朝天地忙活著。
喬媽媽在電話里說要讓虞歡嘗嘗她的手藝,但她其實(shí)是不會做飯的。喬媽媽強(qiáng)悍了半輩子,偏偏在廚房這方寸大的小空間里強(qiáng)不起來,說是給虞歡做魚吃,其實(shí)也就是在自家請的阿姨做菜時,自己在一邊洗個菜打個下手罷了。
這時候,客廳里正假裝淡定看報紙的喬爸爸就時常聽見廚房里傳來這樣的對話——
“哎,劉姨你看看,這個姜洗好了放哪兒?。俊?br/>
“哎呀,太太,這個您得先去皮。”
“什么?還要去皮?用削的還是用刨的?”
可見喬媽媽和虞歡一樣,著實(shí)與廚房無緣……
等虞歡快到的時候,喬媽媽才基本忙完。
虞歡也是等到了喬家才知道,喬家爸媽早不像當(dāng)年那樣疏于關(guān)心對自家孩子了,且正如喬易白之前所說,喬家爸媽對自己極為和藹熱情。
飯桌上果然擺了好幾盤鱸魚,有清蒸,有紅燒,都是賣相極佳的,且這個做菜的風(fēng)格,看起來還和喬易白有些像。
后來不久的某天,虞歡突然想起今天的這頓飯,問喬易白:“你做菜的本事是和阿姨學(xué)的吧,味道和品相都很像的?!?br/>
喬易白搖頭:“不是,我媽不會做菜,”說著又嘴角帶笑看了虞歡一眼,“喬家的媳婦兒都不會做菜的?!?br/>
可見喬小白不慌不急的時候,還是很能說會道的。
回到當(dāng)下,餐桌上幾段對話下來,氣氛就活躍開了。
“我就說這小子這么多年一聲不吭,敢情在心里藏了個寶,哈哈哈!”喬爸爸喝了兩杯酒,笑得無比暢快。
虞歡和喬易白對視一眼,低頭抿嘴矜持笑。
“哎呀,老喬我們早該想到的,易白從小那個嬌氣的性子,也就我們歡歡能治得了!”才幾個來回,喬媽媽對虞歡的稱呼已經(jīng)從“小虞”變成了“我們歡歡”,“我可是記得七年前易白剛從醫(yī)院醒來那會兒,還哭著鬧著要去找人來著!”
“找人?找我嗎?”虞歡抬頭笑問道。
“可不是嘛,拉都拉不??!”喬媽媽見虞歡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倒豆子似的就把喬易白當(dāng)年回來之后的狀況細(xì)細(xì)描述了一遍,“后來是我們攔著沒讓他去,等開學(xué)了他才消停。說起來,那之后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特別愛學(xué)習(xí),也不跟那些渾小子混了,成績上得特別快……又過了一陣突然說要學(xué)做菜,最先學(xué)的就是糖醋魚……”
所以說,為了兒媳婦,兒子什么的,果然是說賣就賣……
虞歡豎起耳朵認(rèn)真聽著,時不時眼中帶笑地看喬易白一眼,直看得喬易白耳朵通紅,就差沒把臉埋到飯碗里。
一頓飯下來,喬媽媽已經(jīng)差不多把自家孩子的老底都抖了出來,這時候喬易白就有些慶幸老媽陪自己的時間不多,對自己小時候的糗事也知道得不多。
要不是看歡歡笑得挺開心,我分分鐘掀桌的好嗎?!
晚飯后,喬媽媽沖虞歡眨眼,把她叫到一邊,悄悄道:“我這兒還有易白小時候穿小裙子的照片,走走走,帶你去看……”說著就推著虞歡往樓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