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子大約三十六七,人到中年,仍然身如青松,面容白皙干凈,唇上短須修剪得宜,更添成熟韻味,可以想象出年輕時(shí)的俊逸風(fēng)流。
然而此刻,他面沉似水,疾步如風(fēng),帶著一眾健仆進(jìn)了余芳園,直奔法壇而來。
“四老爺!”童嬤嬤大驚,慌亂地看了眼明三夫人。
完了,這事竟讓四老爺知道了!
明家?guī)孜恢髯?,四老爺是脾氣最剛硬的一個(gè),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有事犯到他手里,不管是誰,都沒有面子可講。
這位明四老爺理都不理,到了現(xiàn)場,目光掃過,一指剛剛扶起來的香案,喝道:“給我砸了!”
健仆們大聲應(yīng)是,上前推開仆婦,毫不客氣開始砸香案。
驚呼聲、打砸聲,混在一處。
童嬤嬤急了:“四老爺,且慢動(dòng)手!這事是老夫人準(zhǔn)許的!”
明四老爺轉(zhuǎn)過身來,刻刀般的目光在明三夫人臉上一掃而過,看著童嬤嬤冷笑:“這是拿老夫人來壓我?”
童嬤嬤哪敢與他對視,忙蹲身低頭:“奴婢不敢!只是這事另有內(nèi)情,還請四老爺……”
“能有什么內(nèi)情?”明四老爺一點(diǎn)也不想聽,截?cái)嗨脑?,“你是明家的奴婢,難道不知明家的家規(guī)?竟敢慫恿主子行此巫道之事,我看第一個(gè)該打的便是你!”
說著,一揮手:“把這老貨給我按住了,打!”
健仆答應(yīng)一聲,便要上來拉扯童嬤嬤。
見此情形,明三夫人哪里還能沉默下去,揚(yáng)聲:“且慢!”她走出亭子,距四老爺十步之遙停下,說道,“四叔,你是叔,我是嫂,就算我做得再錯(cuò),也沒有你來打我貼身嬤嬤的道理!”
明四老爺鋒銳的目光在她臉上停了一息,冷聲:“三嫂也知道自己錯(cuò)了?”
聽得這話,明三夫人眉頭一緊:“四叔不必這般咄咄逼人,你有什么不滿,我們好好理論。這樣帶人闖進(jìn)寡嫂的園子,又打又砸,說出去好聽嗎?”
“理論!”明四老爺點(diǎn)點(diǎn)頭,“好,我們就來理論理論。三嫂,你可是出名的才女,明氏的家規(guī)你總記得吧?”
“自然記得。但……”
明四老爺不給她說話的機(jī)會:“既然記得,為何公然違反?不但請了神婆,還設(shè)壇做法!這般行逕,與村姑愚婦有什么分別?!”
“我亦知此事不妥,但是小七嚇成那樣,我……”
“小七嚇病了就該請醫(yī),”明四老爺再次截?cái)?,看了眼她身后的明微,“這不是已經(jīng)好了嗎?”
明三夫人眉心擰緊:“小七這次是好了,但是病根未去,我不想她再被嚇一次。”
明四老爺清俊的臉上,露出一絲嘲笑:“我先前聽到一些話,還以為是下仆嚼舌,原來三嫂也是這么想的?呵,說小七是撞鬼,真是糊涂了!這世間哪來的鬼怪?你們這些無知婦孺,聽風(fēng)就是雨,真真可笑至極!”
“不是的!”童嬤嬤忍不住,替明三夫人辯解,“剛才劉仙姑做法,我們真的看到鬼了,大家都可作證!”
她說完,幾個(gè)膽大的仆婦應(yīng)聲:“是啊,四老爺,我們都看到了,真的有鬼。”
明四老爺只是冷笑,輕蔑的目光掃過不敢說話的劉娘子:“江湖騙子的手段,你們也信?什么紙上有血,不過是事先涂了藥水,口中噴火,其實(shí)藏了可燃之物。這種障眼法,也就是騙騙愚婦!不必多說,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給我扔出去!以后再讓我知道,可沒這么好收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