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這是怎么了？”書房里，杜蘭馨咬著一支煙，斜靠在書柜上，媚眼如絲地望著容嘉上。容嘉上喝了一口白蘭地，掃了她一眼，“什么怎么了？”“從來不搭理我的，卻突然來招惹我。容大少爺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玩法了？”杜蘭馨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戳了戳容嘉上的胸膛。男人胸肌堅硬結實，手感極佳。杜蘭馨有些愛不釋手。“是你家老頭子給你下了死命令了？還是你突然喜歡上我了？”“喜歡？”容嘉上嗤笑，揮開了杜蘭馨的手，“難道你喜歡我？”“我可以試試看。”杜蘭馨笑著湊近，凝視著容嘉上的雙眼，“聯(lián)姻不過如此，你至少模樣好，氣味干凈，比那些抽大煙的小開好許多。”容嘉上淡漠地注視著她艷麗的面容，“你覺得這樣的婚姻有意思？你們女人不是最想追求自由和真愛的么？”杜蘭馨一聲嗤笑，吸了一口煙，“那都是我十六七歲時玩的把戲了，別把我當你那兩個小丫頭妹子。我是早就看清了，所謂的自由，不過是脫離了家庭，出去吃糠咽菜地受苦。所謂的愛情，不過是一時激情沖暈了頭腦，錯把青春短暫的沖動當作了永恒。我的真愛，是富足安定的生活，是珠寶香水，是茶舞會，是浪漫的情人?！彼焓置嗣菁紊嫌⒖〉哪槪骸叭绻悄愕脑?，最后一項可以劃掉。”容嘉上不以為然地一笑：“誰知道你現(xiàn)在的想法能不能持續(xù)一輩子?！薄澳悄阌质鞘裁聪敕?？”杜蘭馨道，“我知道你在重慶有過一個女朋友的，她好像出身不大好，令尊不同意你們來往。有傳言，你是為了她才拖延著不畢業(yè)？”容嘉上冷眼看著她沒說話。杜蘭馨嘖嘖地笑：“我們容大少爺原來是個癡情人。也不對，真癡情，如今不也乖乖回來聯(lián)姻了？不過你放心，我不鄙夷你。我們倆做個約定如何？”容嘉上挑眉，洗耳恭聽。杜蘭馨說：“我們如果結婚，我會給你生兒子。如果我生不出，也會幫你納兩個美妾。你知道我不會是爭風吃醋的女人。你要是想和重慶那位小姐再續(xù)前緣，納妾也好，置小公館也罷，我都不會管。同樣，你也不要管我的事。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絕對會低調。畢竟，咱們這樣的人家，面子往往是第一大事?！比菁紊下犕辏唤有Γ骸澳氵@還是認真了？我以為你覺得我是個廢柴?！倍盘m馨摁滅了煙，飽滿嘴唇在容嘉上的唇角輕輕吻了吻，嗓音低啞迷人，猶如美杜莎的誘惑。“廢柴不廢柴，試了才知道?！彼龑⑷菁紊弦话淹频綍肋?，柔軟窈窕的身軀就像一尾魚，緊貼著男人的身軀，面孔湊近。一股濃郁的香氣熏得容嘉上微微皺眉。兩人湊得太近，近到容嘉上可以清晰地看見杜蘭馨有些暈染的眼線和涂地粗黑的睫毛，看到她脂粉下的淺淺的斑點和小黑痣，以及眼角細微的皺紋。落地鐘滴答滴答擺動，樂曲聲悠揚而富有節(jié)奏。容嘉上的感受著女人嘴唇的柔軟和濕潤，覺得并不討厭?？墒钱斏嘁采爝M來的時候，容嘉上下意識緊鎖了眉，無法適應那濕軟物體的入侵。他目無焦距地望向窗外。馮世真身姿優(yōu)雅地從八角亭里走了下來，站在一株老桂樹下，一身白衫青裙在滿庭金黃濃綠之中極其醒目。她折了一枝桂，似乎感受到了容嘉上的視線，漆黑溫潤的雙眸朝這邊望了過來。容嘉上的身子霎時繃緊，猛地將貼在身上的女人推開。杜蘭馨一個趔趄，腿撞在桌腳，疼得她低呼了一聲，繼而揚手啪地給了容嘉上一個耳光。“你搞什么？”容嘉上深呼吸，眼神里也有著點難以置信，遍身燥熱迅速褪去?！澳惝斘蚁『毖?！”杜蘭馨氣急敗壞，把抹嘴的手帕丟在容嘉上身上，踩著高跟鞋摔門而出。容嘉上喉結滑動，靜靜站了片刻，才又轉頭朝窗外望。八角亭和桂樹下已沒了人影，仿佛剛才的景象只是容嘉上自己意亂情迷時的幻覺。杜蘭馨的香水氣息濃郁，經久不散，可容嘉上卻恍恍惚惚地聞到了馮世真身上淺淡清爽的皂角香。胸前里本已壓抑下去的火又驟然熊熊燃燒，意義不明的煩躁就像暗生的雜草，怎么都拔出不盡，逐漸蔓延，呈全面侵占的趨勢。容嘉上煩躁地將書桌上的幾本書揮落在地，大步走出書房。
　　容大少爺?shù)奶钑恢濒[到深夜才散。馮世真在窗口望見西堂二樓的燈也一直亮到深夜。燈前一個清秀的身影，是正在看書的孫少清。正因如此，馮世真次日在書房里再遇孫少清時，已是毫不意外?！皩O小姐早呀。”馮世真揚起親切的笑?！榜T小姐也早，謝謝你昨天推薦的書。”孫少清有些羞澀，“就是有許多地方看得不大懂，想著或許你能幫我翻譯一下?！瘪T世真莞爾：“知音難求，樂意效勞?！比菁紊弦贿呄抵I帶，走下樓來，經過書房門前時，腳步一蹌。書房的大門敞開著，馮世真和孫少清并肩坐在窗下的沙發(fā)上，一起翻看著一本書。兩人喁喁私語，時而輕笑。這兩人何時感情這么好了？兩人都生得斯文清秀，一般的白凈肌膚，粉潤紅唇，一樣的黑亮雙眼，柔軟發(fā)絲。她們甚至穿著顏色差不多的舊式旗袍，親親熱熱地坐在一處，就像一對親姊妹。容嘉上此刻清楚意識到，兩人確實很像。不怪繼母千挑萬選，最后選中了馮世真?！霸瓉硎沁@個意思！這下前后就通順了?！睂O少清笑容要更嫵媚一些，望著馮世真時，目光里充滿了儒慕和敬仰。馮世真耐心細致地給孫少清一一解釋著字詞，引導著她自己閱讀理解那些詩句。她們說話聲很輕，卻都一般悅耳，誘著人忍不住側耳傾聽。容嘉上站在門邊，聽到孫少清親昵道：“世真姐姐，你知道得真多！”世真姐姐？容嘉上不禁一聲冷笑。和一個侍妾稱姊妹，這馮世真也不覺得自降了身份？陳媽在樓梯角，也探頭探腦地朝書房里望。發(fā)覺容嘉上注意到了她，陳媽忙不迭縮了脖子，一溜煙跑走了。容嘉上走到門口，等司機把車開過來的功夫，對管家說：“那個陳媽是太太派去服侍馮先生的？她好像很喜歡聽墻角呢?！惫苁旅Φ溃骸拔視ソ逃査?。大少爺放心?！边@日馮世真回了屋，見給自己送漿洗衣服和晚飯的老媽子換了一個人，納悶地問：“怎么不見陳媽？”新?lián)Q來的李媽笑道：“陳媽辦錯了事，被管事調去廚房了。今后由我來聽小姐的差?！瘪T世真拿了幾個銅板賞了老媽子，關上了門，一聲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