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后有山,山中無樹,有竹,春風(fēng)一掃,竹葉如浪,波滔滾滾。
山中住有人家,籬笆圍住三二畝地做院,一棟竹屋,老竹為墻,枯草為頂,廳堂待客,兩室為臥,一室藏書,一室擺放農(nóng)耕器具。
院外有一條小溪,潺潺流水,嘩啦啦的自西往東,從山中來,往山中去。
院中,有雞鴨七八,有的草里尋蟲,有的揮動著翅膀,咯咯的直叫;一條黑狗,躺在圈中,聳拉著耳朵,雙眼微閉,似睡著了一般;田字菜地,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人,卷起褲角衣袖,赤著雙腳,手執(zhí)鋤頭,上下?lián)]舞。
老人、大地、鋤頭,揮動之間形成了一幅自然的畫卷。
春耕下種,松土施肥,期盼秋收。
對于一個老人,期盼的東西越來越少,能滿足的東西越來越多;時間少了,欲望也少了,知足常樂,不過如此。
人的一生總是在得失之間恍恍惚惚,也許真要老了,才能明白快樂的真義。
老人沉侵在這種生活中。
但生活是一張網(wǎng),網(wǎng)住了眾生;所以生活從來沒有一成不變,就如網(wǎng)的結(jié),不斷交錯。于是寧靜久了,就會被打破。
黑狗突然站了起來,汪汪的兇狠的叫著;隨后,一個渾身是血的年青男子,從竹林中飛奔而出,出現(xiàn)在院中。
也許是失血過多,看到老人時,他已脫力倒地。
老人從一種莫名的境界中清醒過來,停下了揮舞的鋤頭,用鋤頭撐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年青男子,皺了皺眉頭道:“唐興祖!”說完又朝籬笆墻外看去,只見一個身軀粗長的中年男子,手持鐵矛走進院中。
高顴銳目,鼻鉤如鷹,頷下幾縷山羊般的灰須,隨風(fēng)而動,臉色平和,但衣衫上卻沾滿了血跡。
他看了看老人,溫和的道:“老人家,你是唐家人?”
老人點了點頭,輕聲道:“唐汝庭!”
中年男子也點了點頭,招呼后不再理會老人;又看向倒地的唐興祖,也不言語,手中的鐵矛刺出,直取唐興祖喉嚨。
鐵矛很平凡,但這隨手一刺,鐵矛上仿佛響起了龍吟聲。
宗師之境!
老人雙眼一瞇,輕抬雙腳,大地似乎在他腳下不斷的縮小,鐵矛未至,他已到了唐興祖的身前,手中鋤頭隨手一揮,擋住了鐵矛,將中年男子迫開。
鋤頭的力量強大,中年男子往后連退十余步方才站穩(wěn),他震驚的看著老人,道:“你到底是誰?”
老人不滿的看了中年男子一眼,沒有回話。
“老祖宗,宣宣已經(jīng)被他殺了?!碧婆d祖說完,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宣宣是個聰明、善良、美麗的少女,今年才十五歲,老人還記得那張?zhí)鹈赖男δ槨?br/> 中年男子揚起了手中鐵矛,但并未進攻,只是凝重的道:“交出蓮花經(jīng),老子立馬離開唐家。”
老人道:“為了一本破書,就跑到唐家來殺人,膽子倒是不小?!闭f完,身上突然迸發(fā)出一種讓人窒息的氣息,氣機死死的鎖定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根本承受不了這股厚重的氣機,連連后退,驚駭不定,想逃,但又壓不住心中的貪念,大喝一聲,激起強大絕倫的斗志,聚起所有的力量,憤起一擊。
鐵矛如惡龍出海,矛未至殺氣破空而動,如浪如潮朝老人刺去。
老人未動,但整個世界突然變了。
老人還是老人,但仿佛身處在了另一個世界。
界,鏡之上為界,武道巔峰,再進一步就是陸地神仙。
中年男子如墜冰窖,全身發(fā)冷,想退,但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迫。凝固;時間仿佛靜止了下來,他看到老人隨手揚起了鋤頭朝他砸來,像是要砸碎菜地里的土疙瘩。
中年男子聽到了體內(nèi)骨頭斷裂的聲音,五臟六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攪成了粉碎,他看見自己在飛,然后雙眼開始模糊,大腦慢慢失去了意識。
他的雙眼因為恐懼睜得很大,卻是死不瞑目。
安靜被打破,空氣被利刃剌空,發(fā)現(xiàn)‘哧’的聲音。
拂塵離唐興俊的心口越來越近,塵尾如槍,欲刺穿他的胸膛。
唐興俊后退了一步,恰到好處的避開了玉虛子的拂塵。
這一退,無關(guān)武道,是一種本能,是人面對危險躲避的潛意識。
唐興俊并未清醒,他的精神沉侵在一種莫名的境界中;無數(shù)劍招閃現(xiàn),一招一招,都化成了水,一滴一滴,聚集一起,形成了洼,形成了溪,形成了江河,然后歸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