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鈺坐在一旁,右手將茶杯舉在身前,慢條斯理的飲著。因為瘦弱,而顯得有些冷峻的側(cè)臉,在茶霧裊裊中,讓人看的有些不太真切。
安大夫看著他嘆息一聲道,那小道長平日里看起來,是個活潑開朗的,想必恢復(fù)起來,也會比……比‘他’要好的多。
裴鈺聞言,眉峰微動之后,便沉默不語。
兩人都知道那個‘他’是誰。
安洋。
安大夫的幼子。
他從小就不愛醫(yī)術(shù),偏愛舞刀弄棒的,待到十五歲時,更是偷偷的跑出家門,投身去了軍營。
安大夫不得已,從偏居一偶的小城,一路打聽尋到了銀州,知道小兒子被分到銀州來守邊后,便也跟著投了銀州軍營做一名隨軍大夫,因他醫(yī)術(shù)超群,所以很快就破例升到了裴鈺身邊。
兩父子就以這種形式,在銀州落了戶。
偶爾休憩時,安洋還幫著父親上山采藥。
日子雖然平淡,倒也過的還行。
直到有一次夜里,安洋跟著百夫長帶隊去巡防,遇上了一伙私鹽犯,對方見他們?nèi)藬?shù)不多,便想強行過關(guān)。
那一戰(zhàn),私鹽犯幾乎全員覆沒,唯有一個領(lǐng)頭的,見局勢不好之時,乘亂逃了。
那一次安洋勇猛不已,斬殺私鹽犯三人,回營后本來好高興不已。
在等待封賞的日子里,吃睡在一起的其他士兵偷偷找到百夫長,跟他說起了安洋的種種怪異之舉。
他總是睡不著,睡著之后突然大喊大叫,叫醒了之后能出一身的冷汗,那時候,可是寒冬臘月的時節(jié)。
若是一般人,百夫長也不會上心,只會笑罵幾句膽小鬼就了事,但是安洋是安大夫的幼子,軍營里偶有個頭疼腦熱的,都受過安大夫的好意,所以百夫長便將這事托人告訴了安大夫。
起先,安大夫也沒認為這是多么嚴重的事情,只開了幾副安神的草藥,托人煮了給他送去。
可一個月過去了,安洋不但不見好,反而愈發(fā)的嚴重了,他開始經(jīng)常突然的仿佛陷入了某種環(huán)境,然后分不清現(xiàn)實與幻覺,比武場上,本是點到為止的,可安洋打著打著,突然開始下起了死手。
跟他對戰(zhàn)的士兵,認輸后便放松了下來,結(jié)果差點叫他削掉半只耳朵。
此事在軍中引起嘩然,且不說比武場上,本就是過招拆招的,若是認了輸還被人下黑手,這在當(dāng)下是要結(jié)死仇的。
那日,正巧安大夫跟著裴鈺在比武臺下觀戰(zhàn),他當(dāng)即判斷出自己的小兒子狀態(tài)不對,求將軍命親衛(wèi)將那小子制住,押到他的在將軍府所居的院內(nèi)。
那小子被制服時,聲嘶力竭的不停嚎叫,一時之間,仿佛是失了智的瘋?cè)恕?br/>
安大夫讓下人們都退下,將自己與幼子關(guān)在院中三天三夜。除了每日到點的時候到院門處領(lǐng)取廚房送來的茶飯,竟是始終都沒有出過院門。
路過的下人們,偶爾還能聽見安大夫院中,傳來的痛苦哀嚎聲。
裴鈺聽說了后,還親自去了安大夫的院外,當(dāng)時見到一臉苦澀的,疲憊不堪的安大夫,還將他嚇了一跳,當(dāng)即安撫道,說若是安洋實在害怕,可以準(zhǔn)他卸甲歸田,他到時候再私下補些銀兩,讓他隨安大夫回老家去好好修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