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汝成的馬車明顯比安王府的那輛大馬車小了不知道多少圈,人在里面就只能坐著,太師府的車夫幫楚楚把蕭瑾瑜攙進車里,蕭瑾瑜起初還能自己勉強撐住身子,車走了沒多遠就不得不挨到了楚楚肩上,臉色白里隱隱發(fā)青。
楚楚知道他肯定是腰背疼的厲害,想扶他躺到自己身上,蕭瑾瑜不肯,勉強直了直身子,蒼白地笑笑,半真半假地道,“沒事,就是餓了……”
楚楚撫上他凹陷下去的肚子,“你都快三天沒吃飯了,能不餓嗎……回到貢院我就給你做好吃的!”
蕭瑾瑜突然想起些什么,有些費力地抬起頭來看向眼底微青的楚楚,“楚楚……你昨天在牢里吃的什么?”
楚楚抿抿嘴,昨天一早進來就看他裹著破爛的囚衣趴在床下,身上冷得一點兒活氣都沒有,全身骨節(jié)腫得慘不忍睹,氣息時有時無的,楚楚嚇得要命,又是給他灌藥又是給他揉藥酒,一直忙活到今天早上,見他氣息均勻了脈搏也清晰了,才松了一口氣,根本就沒想起來吃飯這回事兒。
蕭瑾瑜這么一說,楚楚的肚子就像是替她答話一樣,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楚楚……跟車夫說,先不回貢院……去東市?!?br/>
“去東市干嘛呀?”
蕭瑾瑜無聲嘆氣,輕輕摸上楚楚的小腹,聲音溫柔得像是要把楚楚暖化了,“給你倆吃點兒好的……”
“好!”
走過東市的紅漆大牌坊,馬車就慢了下來,蕭瑾瑜不時地抬手掀開窗上的布簾往外看看,直到走到東市中央最熱鬧的地方,蕭瑾瑜輕叩車廂壁叫停了馬車。
楚楚下車才看見,馬車停在一家光看門楣就知道貴得要命的酒樓門口。
楚楚上回來京城考試的時候曾經(jīng)滿大街地尋摸便宜的飯館客棧,京城里什么樣的地方貴,什么樣的地方便宜,楚楚已經(jīng)可以一眼認出來了。
“王爺……”楚楚轉(zhuǎn)頭看向正坐在輪椅上等著她推他進門的蕭瑾瑜,小聲地道,“要不,咱們換一家吧。”
蕭瑾瑜微怔,“為什么?”
楚楚抿抿嘴唇,湊到蕭瑾瑜耳邊,“王爺,這家店比周圍的鋪子都新,一看就是花了好多錢弄的,掌柜的肯定得把這些錢從菜價上找補回來……還有上面那塊兒金字牌匾,連理樓,京城里有這么文縐縐名字的飯館都可貴啦!”
聽著楚楚說得一本正經(jīng),蕭瑾瑜笑意微濃,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塊烏木金字牌匾上的三個矯若驚龍的大字,“楚楚……不認得這字跡嗎?”
“???”楚楚怔怔地抬頭,皺著眉頭看了好一陣子也沒看出啥名堂來,突然看到旁邊落款上“卯玉”兩個字,“呀!王爺,這是你寫的呀!”
蕭瑾瑜輕輕點頭,笑里帶著點兒難得一見的得意。
楚楚臉上的得意之色比蕭瑾瑜還濃,“王爺,我知道你為啥來這里吃飯啦!”
蕭瑾瑜眉梢輕挑,“為什么?”
“你給他們酒樓寫牌匾,他們就給你算便宜點兒吧!”
蕭瑾瑜默默嘆氣,哭笑不得,敢情他的墨寶在她眼里還抵不上一頓飯錢……
午飯已過,晚飯不到,酒樓里清靜得很,兩人在門口的說話聲引出一個中年婦人,婦人迎上來一拜,熱乎乎地招呼道,“王爺,娘娘!快里面請!”
楚楚定睛一看,驚喜地叫出聲來,“鳳姨!”
先前那個穿著粗布衣服頂著滿頭油煙的廚娘如今成了一副京城里大戶人家端莊婦人的打扮,薄施粉黛,臉色也比在上元縣的時候紅潤多了,要不是那個笑盈盈的模樣一點兒都沒變,楚楚可真認不出來了。
“鳳姨,你真好看!”
鳳姨笑得滿面春風(fēng),“都是托娘娘的?!褪呛么跏岸奘岸蓿@拋頭露面的,不能給王爺娘娘丟人啊!”
楚楚被鳳姨說得一愣,突然想起頭頂?shù)呐曝?,扭頭看向淺淺含笑的蕭瑾瑜,“王爺,這是你給鳳姨題的字號吧!”
蕭瑾瑜微微點頭,還以為她真忘干凈了……
鳳姨瞇眼笑著,連連擺手,“這可不是我的字號……是安王府的字號,我就是個替王爺看店面的!”
楚楚睜大了眼睛看著一臉云淡風(fēng)輕的蕭瑾瑜,“王爺,這是你開的酒樓呀!”
蕭瑾瑜沒答,只對鳳姨道,“看著上幾道能填肚子的菜吧……”
“是!”
“我想吃糖醋排骨!”
“好!我這就給娘娘做去!”
鳳姨把兩人帶到一樓最里面的房間里,兩人一進門,鳳姨端上兩杯熱茶就關(guān)門退出去忙活了。
房間有里外兩屋,桌椅床榻一應(yīng)俱全,布置得清雅之極。
墻角吊蘭架子邊上有張竹榻,榻上鋪著瑩白的狐皮,看著就又暖又軟,楚楚攙蕭瑾瑜躺上去,扯過榻尾那張輕軟的羊毛毯子給他蓋上,伸手幫他揉著坐得僵硬的腰背。
楚楚美滋滋地看著閉目養(yǎng)神的蕭瑾瑜,“王爺,你真好?!?br/>
蕭瑾瑜被她揉得舒服,懶得睜眼,“哪好……”
“你起的名兒好!”楚楚抿著嘴唇笑,“我知道連理是啥意思……你喜歡我,想讓我永遠都當(dāng)你的娘子!”
話是這么說的不錯,蕭瑾瑜也是這么個意思,但被楚楚這么直白地說出來,蕭瑾瑜還是禁不住臉上一窘,“嗯……”
“我答應(yīng)你啦!”
“謝謝……”
蕭瑾瑜在楚楚恰到好處的按摩下昏昏睡了過去,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聲破門的動靜把蕭瑾瑜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