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床,蕭瑾瑜就讓楚楚把清平抱了回來,清平還睡意正濃,蕭瑾瑜把他接到手里的時候,清平聞到蕭瑾瑜身上熟悉的草藥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喊了聲爹爹,小臉在蕭瑾瑜懷里蹭了蹭,又沉沉地睡過去了。
興許是被蕭瑾瑜抱習(xí)慣了,清平對草藥味極為親切,把他放在奶娘房里就哭鬧個不停,怎么哄都沒用,交給顧鶴年,放在一心園后院的藥房里,不用人哄也能睡得踏踏實實的。
“王爺,你說他以后會不會當(dāng)個大夫呀?”
“當(dāng)什么都好……”蕭瑾瑜輕柔地拍撫著懷中這個格外脆弱瘦小的身子,“能清清靜靜過日子就好?!?br/>
蕭瑾瑜當(dāng)真就陪著清平清清靜靜地玩了一上午,還跟侍衛(wèi)說除非皇上來,任何人都不見。楚楚還以為他就是這么一說,結(jié)果日頭剛剛偏西的時候,皇上還真來了。
皇上不但來了,還是被二十個御林軍陪著來的,端端正正坐在二全廳的正位上,整張臉沉得像塊燒糊的鍋底,配上那身龍袍和站在兩側(cè)的冷臉御林軍,倒是有種別樣的威嚴(yán)。
不等楚楚和蕭瑾瑜拜見,站在皇上身邊的一個御林軍聲音一沉,“安王蕭瑾瑜,王妃楚楚,成郡王蕭清平,疑為叛賊遺后,即日起軟禁于安王府之中,交大理寺查證,查明前不得出府,不得見客,不得傳遞書信,如有違犯,罪同抗旨欺君。”
楚楚心里“咯噔”一下,趕忙看向蕭瑾瑜,蕭瑾瑜懷中還抱著清平,清平像是聽懂些什么似的,躺在蕭瑾瑜僵硬的懷中一聲也不出,只揪著蕭瑾瑜的一角衣襟,眨著清澈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蕭瑾瑜一如既往的靜定安然,“皇上……臣昨夜所呈折中已詳細(xì)奏明,臣確系寧郡王蕭恒之子無疑,皇上如仍有疑慮,可傳召太師薛汝成,一問便知。”
皇上一張臉沉得就快掉下來了,勉強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問不問朕說了算?!?br/>
蕭瑾瑜淺淺含笑,看得近旁的幾個御林軍差點晃了神。這些人里大多都見過蕭瑾瑜,但多是在辦正事的地方見到的,極少有人見過他笑,尤其是還在這么個時候笑出這么一種天下太平的味道。蕭瑾瑜就帶著這抹顯眼的笑意云淡風(fēng)輕地道,“皇上若非想聽臣說幾句,何須親自前來?”
皇上兩腮僵硬地抽動了一下,被一眾御林軍盯著,不得不鐵著臉道,“說?!?br/>
“臣無他求,只求皇上將臣一家人關(guān)在同一間牢房,家父行刑前住的那間……臣想攜妻兒祭拜,以盡孝道?!?br/>
蕭瑾瑜說得很是平靜坦然,好像只是進去溜達一圈磕幾個頭就會出來一樣,皇上只得把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投給了還在發(fā)愣的楚楚,像是指望在這個向來不會拐彎抹角還極為務(wù)實的人身上挽回點什么,一字一句地道,“此事一旦查實,無論安王爺功績?nèi)绾?,都不可抵去凌遲之刑,念及成郡王年幼,朕以為還是查清再議為好?!?br/>
看著皇上緊盯著自己,像是在等自己說點什么,楚楚雖然還沒想明白蕭瑾瑜的腦子里在轉(zhuǎn)悠些什么,但下巴一揚答得一點也不猶豫,“我聽王爺?shù)??!?br/>
皇上的一張臉生生憋成了猩紅色,天子威儀也不要了,一拍椅子扶手蹦了起來,瞪著這平靜到好像沒心沒肺一樣的一家子看了好一陣,才深吸了口氣,沉沉吐出,“來人……收押?!?br/>
話音未落,便落荒而逃似地匆匆走了出去。
依皇上的安排,三人是被馬車悄悄帶離安王府的,從安王府到那間熟悉的天牢,蕭瑾瑜一直緊抱著清平,只輕輕地對楚楚說了一句話。
別怕。
可惜蕭瑾瑜不知道,楚楚這會兒正被他剛才那一出攪合的滿腦子漿糊,壓根就騰不出害怕的空兒來。
蕭瑾瑜平靜得就像個魂魄溜出去神游天外的空殼,一直進到那間整潔卻陰暗的牢房中,聽著司獄官把鐵鏈繞在鐵柵門上,鎖好,離開,才低下頭來,在被陰森的牢房嚇得身子直發(fā)抖的清平額上輕輕落下一個吻,柔柔拍撫著,展開一個有些蒼白的微笑,“平兒乖,別怕,爹娘在呢……”
時隔兩年再進這間牢房,上次趕來陪他的情景還都?xì)v歷在目,牢房還是一樣陰冷,不過到底是皇上不情不愿地抓進來的犯人,司獄官不敢怠慢,過日子該有的東西一應(yīng)俱全,還全都換了新的。楚楚四下看了一陣,摸著光潔的墻壁由心而發(fā)地感慨了一聲,“王爺,薛太師打掃得可真干凈!”
蕭瑾瑜哭笑不得,枉他還擔(dān)心這么突然的一出會嚇著她,不禁看著這個皺著眉頭卻全無懼色的人,“楚楚,你就不怕咱們真的死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