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玦一愣,“殺人……殺什么人?”
景翊眉梢微挑,“你為什么氣走他,你自己還不知道嗎?”
“田坤?”
輪到景翊發(fā)愣了,“田坤?不是秦業(yè)嗎?”
“秦業(yè)是誰……”
“田坤是誰?”
一時間兩人四目相對,默默無語。
“田坤……我府上管家……”蕭玦有氣無力地咳了幾聲,深深皺起眉頭,“跟我好些年了,我離京就只帶了他一個人……出了京才知道,他是京里派來看守我的……”
景翊一驚,“他也是皇城探事司的人?”
蕭玦吃力地?fù)u搖頭,“皇城探事司的人一旦暴露身份就只有死路一條……他從出京第一天就明明白白跟我說,他是來看管我的,讓我老實點兒……”
景翊擰起眉頭,聲音微沉,“你知道皇上派了探事司的人來吧?”
蕭玦微微點頭,“田坤不是皇上的人……”
蕭玦把手掙出被子,把裹在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剝開單薄的衣襟,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看見這些疤了吧……”
幾道明顯暗于膚色的傷疤橫在蕭玦慘白的胸口上,景翊皺皺眉頭,點點頭。
蕭玦凄然苦笑,“身上還有的是……都是剛出京的那些日子被他用馬鞭打的……”
景翊錯愕地看著那些傷疤,蕭玦原先是個帶兵打仗,后來入獄又受了不少苦,身上有幾道傷疤絕對不是什么惹人懷疑的事兒,就算是蕭瑾瑜留意到了,也必然不會多想。
一陣山風(fēng)吹過蕭玦袒露的胸膛,惹起一陣劇烈的咳嗽,景翊忙幫他裹好被子,把他發(fā)抖的身子往自己懷里攬了攬,帶著點兒歉意道,“不好意思,這回的事對王爺?shù)氖绦l(wèi)也得保密,只能帶你到這兒來?!?br/>
蕭玦微微搖頭,咳嗽緩下來之后聲音虛弱得幾乎要淹沒在山風(fēng)里了,“我知道的也不多……他打我不管因由,說什么做什么都能被他挑刺……本以為他是要找理由讓我死,但每次我快撐不住的時候他都會找大夫及時救我……后來我感覺他只是想折磨我,就裝作被他折騰得崩潰了……每天說點兒瘋話,盯著棋盤不動……他就沒再打過我,到紫竹縣后,還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個叫繡娘的女人伺候我……”
景翊苦笑,“我告訴你從哪兒弄來的,這繡娘原來就是你府上的侍婢,恐怕你原先都沒正眼看過人家吧?”
蕭玦一臉茫然。
“想不起來不要緊……你那天把王爺氣走,是怕他發(fā)現(xiàn)田坤的事兒,給他惹麻煩?”
“嗯……”蕭玦淺淺苦笑,“他第一次來的時候把我嚇傻了,什么話都不敢說……后來想到他肯定派人在附近守著我,怕他看出點兒什么……索性讓他以為我真的瘋了……我能看出來,我罵他那個還沒過門的小娘子的時候……他真氣壞了……我還以為辦成了……”
景翊哭笑不得,“他確實被你氣得不輕,可惜他那腦子是分成兩半用的,一半氣糊了,另一半還能靈光得很……不過你這回裝得確實很像,他還真沒懷疑到這事兒上來?!?br/>
蕭玦既迷茫又著急,“那他要殺的那個……到底是什么人?”
“秦業(yè),就是一直給你治病的那個大夫,也是繡娘的親爹?!?br/>
蕭玦迷茫不減,“為什么殺他……”
“前些日子就在這座山的一個山洞里發(fā)現(xiàn)一百多具被肢解了的尸體,我要是沒猜錯的話,王爺發(fā)現(xiàn)這些人就是秦業(yè)殺的……好巧不巧的是,皇城探事司派來盯著你的那個人以前被你救過命,發(fā)現(xiàn)為你看病的大夫在不停殺人的時候不敢上報,怕給你招禍,他就拿安王府近年辦的案子編成話本,在楚水鎮(zhèn)的一個茶館里講六扇門的事,想引安王府的人來幫你……結(jié)果安王爺來之前他就被秦業(yè)殺了?!本榜纯粗@個喘氣都喘得吃力的人,苦笑,“你想想,一個竭心盡力給你看病看了一兩年的人突然把監(jiān)視你的密探給殺了,再算上你三年前的案底,這事兒要是這么傳到京里,十個安王爺也救不了你……”
蕭玦錯愕地盯著景翊,“那……他就一個人去了?”
“他一個人出去一天一夜,一個標(biāo)記都沒給侍衛(wèi)留,給我傳書就寫了倆字,讓我速回,這些還都是我猜出來的……事關(guān)皇城探事司,誰沾上都是一輩子的麻煩,他恐怕是覺得他比我們擔(dān)得起這些麻煩……”景翊輕嘆,“不過最要緊的還是他一直覺得欠了你的?!?br/>
看著蕭玦目瞪口呆的模樣,景翊苦笑,“他那會兒一聽說你出事兒就想明白這里面的道道了,還病得爬不起來呢就急著去給你翻案,他一直怪自己當(dāng)時不夠謹(jǐn)慎,把你給害了……他就怕這事兒萬一真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再讓你受罪,所以他得在秦業(yè)被抓起來堂審之前單獨把話問清楚,然后殺人滅口……你要是再在他眼皮子底下出點兒什么事兒,他這輩子心里是不會安生了。”
蕭玦身子微微發(fā)顫,“跟他一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我聽說他出事的時候就已經(jīng)猜到是個局了……”
景翊一愣,“那你還不管不顧地往京城跑?”
“他老是想著把誰都照顧得好好的,就是沒空管自己……他病得那么厲害,我能放心嗎……”蕭玦近乎乞求地看著景翊,“你去幫幫他……”
“我跟你商量件事,你答應(yīng)了,我才能去,否則他就白忙活?!?br/>
蕭玦急道,“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趕緊去……”
景翊不管他急成什么樣,還是沉聲道,“我先問你,你跟我說實話,秦業(yè)殺人,你到底知不知情?”
蕭玦用盡力氣使勁搖搖頭。
“那好……你能不能到縣衙擊鼓鳴冤,狀告秦業(yè)?”
蕭玦一怔。
“怎么告,我回頭會教你,但一定要你親自到縣衙告,動靜鬧得越大越好……田坤的事我會幫你想辦法?!本榜摧p皺眉頭,“我知道你不愿見人,更不愿見官家的人……”
“我答應(yīng)……都聽你的……”
“好。”
景翊把蕭玦悄無聲息地送回那個小院子里,再回衙門的時候已日近中午了,楚楚還在那間屋里,景翊一進(jìn)門,楚楚就一下子從書案后面跳了出來。
“景大哥,王爺回來了?”
景翊還以為她這會兒是在停尸房收拾尸體呢,看了看空蕩蕩的桌子,輕皺眉頭,“尸單都整好了?”
“我哥和我爹在做了,他們比我做得好……”楚楚垂下微微紅腫的眼睛,抽了抽鼻子,“這會兒要是碰了尸體,王爺回來我就不能靠近他了……我就想讓他抱抱我……”
景翊默默嘆氣,突然有種自己和蕭瑾瑜都當(dāng)了一回壞人的感覺,伸手拍拍楚楚的肩膀,“洗把臉,我?guī)闳フ宜??!?br/>
楚楚一下子抬起頭來,“你找著他了?”
“猜的,應(yīng)該錯不了。”
楚楚心里一松,眼淚差點兒掉下來,“那他是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