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夜空寂,一鉤新月高懸于天際,從薄薄秋霧籠罩的空中,傾瀉出皎皎月光,鋪落滿地薄白。
星月光華之下,淮揚抿著唇,神色堅毅專注,握著那把劍,一遍遍不厭其煩地練習(xí)著相同的動作。
白日去外公家,待了一天,至晚間用過晚飯方回,此時方有時間練劍。
姨姨曾說過,雖是簡單的劍式,但也一日不可荒廢?;磽P想著,愈發(fā)凝神靜氣起來。
淮揚最近正練的這幾招劍式,雖看起來簡單,但平凡中暗藏玄機,須得慢慢體會,方能挖掘出深意,因此他已經(jīng)連著練習(xí)了幾日。
他練習(xí)完收回劍,正抬手擦著額上一層薄汗,準(zhǔn)備離開,忽聽得墻邊傳來一陣拍手清響聲。
這聲響劃破寂靜的夜晚,滌蕩過夜間清寒的涼風(fēng),在青石窄巷中清晰地傳出很遠(yuǎn)。
他抬眼,欣喜地望著立在墻上的人:“姨姨!”
今晚的月色溫柔明亮,可見花墻上臨風(fēng)而立的女子,眉目清和坦蕩,腰圍軟劍,一身碧色衣衫,寬袖間似灌了滿袖清風(fēng),衣袂飛擺,瀟灑自如。
聽見淮揚的叫喚,清吟足尖輕點黛瓦,一躍而下,輕盈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姨姨又去哪里了?好久沒來了?!被磽P歡喜地問。
“最近去塞外轉(zhuǎn)了一圈,不久前才到的江南?!?br/> 廊下暈黃的燈光下,清吟眉如遠(yuǎn)山含黛,雙眸透亮清淡,宛如一泓瀲滟秋水。她的嗓音清和,不急不緩,帶著江湖兒女的率性隨意。
“淮揚,最近家中可好?”清吟笑問道。
淮揚聽到姨姨的話,低頭伸出手,數(shù)著手指頭,絞著腦汁回想,把最近的事一件一件說給她聽。
清吟邊聽邊含笑點頭,輕揚的眉眼染了柔和。
這半年被困塞外,黃沙漫天,可是吃夠了苦頭,果然還是江南氣候宜人。
她不經(jīng)意間分神,垂眸看著自己特意換上的一襲廣袖碧衫,眼角眉梢忽而躍上平日少見的嬌意,無意間添了幾分尋常閨閣女子的模樣。
“姨姨!姨姨!”淮揚數(shù)完了,探頭卻發(fā)現(xiàn)她好似在走神,連叫了幾聲。
清吟猛地回過神,想起自己此行最要緊的事來。
“淮揚,我這兩年在江湖四處游走,替你尋了位師傅,不知你可愿離家同他學(xué)劍?”她長睫之下的瞳眸沉靜,緩緩啟唇,嗓音清和安淡。
清吟雖看起來年紀(jì)尚淺,但她出身百年劍術(shù)世家,又久經(jīng)四方游歷磨練,劍術(shù)高絕,于江湖上已有聲譽。
但她自覺資歷尚淺,不敢妄自尊大,又見淮揚實在誠懇,就替他尋了個前輩,教他劍術(shù)。
只是那前輩長期江湖游走,居無定所,只怕不會于江南久留。他已派人傳信給清吟,點頭應(yīng)允收淮揚為弟子,只待淮揚如今早做決斷。
“真的嗎?”他驚喜地抬眸,望著清吟,眼睛亮晶晶的,似他頭頂上低垂的夜幕中閃亮的小星星。
不待清吟出聲,他隨即又注意到離家二字,低下頭去,兩手交纏著,有些不確定起來:“嗯......還是等我回去,先問問爹娘,還有妹妹吧?!?br/> 清吟聞言含笑頷首,心中卻已有七八分確定。
“嗯。”她接著問,“小宜言最近還好嗎?還像以前那么可愛嗎?”
淮揚一提到妹妹,就分外興高采烈起來,什么都拋到腦后了:“妹妹一歲多了,還是小小的一團,軟乎乎的,比之前還要可愛……”
他像個小老頭一般,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稚嫩的小臉上滿滿都是身為哥哥的自豪。
他邊說還邊用手比劃著,又覺得不滿意,不能十分地描繪出妹妹的可愛,也全然忘了現(xiàn)在是晚上,抬腿就想跑去把妹妹抱出來給姨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