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驛離城咫尺之遙,就在胥門之外。驛站三面臨水,風景自是別致,只是除了少部分屋舍看起來尚新,其他院落和水塘、驛田都有破損衰敗氣象。
姑蘇驛自建酒樓,是臨河二層小樓,取名“三水樓”。
“望江閣”是“三水樓”最大的雅間,在二樓南面。推開窗就是蘇州外護城河,還能看到內(nèi)護城河及石湖,隔河向西吳山山色如畫。河上航船如織、夜里燈火閃耀,隱隱能聽到橫塘寺的鐘鼓聲,最是風雅不過——官府選的接待酒樓主宴會廳還能差了?
第二日清晨,與伍文定來到三水樓,兩個吳縣白役在此看守,睡眼惺忪。
岳炎上前搭腔,被一白役喝罵:“誰家小子不懂事,沒看官府已經(jīng)封樓了嗎?大清早不讓人睡覺,快滾蛋!”
岳炎自不會被鎮(zhèn)住,朗聲道:“你二人趕緊開門,我家大人要進樓查驗?!?br/> “什么都想看,不如回家撒尿看螞蟻搬家吧。張典史有令,沒他的準許誰也不能進去,快走!”白役頗不耐煩。
回頭看看今天換了儒衫的伍推官,岳炎心說你要是穿著官衣誰敢阻攔?
見差人阻攔,伍文定就有了想離開的意思?!拔榇罄伞背雒哪懶∨率?,若不是被岳炎要挾著,打死也不會摻和這趟渾水,這會兒更有了理由。
伍文定扭頭要溜,岳炎一把拉住,低聲道:“伍叔若走,我可就請小嬸子去參拜大嬸子啦?!闭f著朝驛站里面的屋舍努努嘴。
“你…你竟敢要挾我?”伍文定有些惱怒。
“我爹若是死了,驛站就得換人,小嬸子就流落街頭。哎…可憐小嬸子如花似玉,也不知要便宜了哪個混賬,若是不幸被賣到教坊……”
伍文定趕緊制止住岳炎,啰里啰嗦,說得伍文定心驚肉跳的。
伍文定無奈只能上前,掏出推官腰牌晃了晃,道:“我是蘇州府推官伍文定,要勘驗現(xiàn)場,快快開門?!?br/> 一個白役微微欠身抱拳道:“好教大人知道,我家典史說了,沒有他的話不能進樓。”
一縣典史雖是吏部任命,卻由巡按御史選任,連縣丞和主簿的都要給幾分面子。加上關(guān)知縣性格軟弱,縣官不如現(xiàn)管,皂壯快三班衙役眼里只有張典史。
見對方根本沒把自己七品推官放在眼里,“伍大郎”又想腳底抹油。推官與典史并無直屬管轄權(quán),知府大人不在蘇州,關(guān)愚之案是否由伍文定負責尚未可知,是以特意穿了便裝。
岳炎本想塞錢了事,一摸卻空空如也,除了給獄卒、關(guān)家和伍文定買點心,錢都被父親吃了干凈。
見伍文定還在猶豫,岳炎有些生氣,大聲沖內(nèi)院喊叫:“小嬸子!小嬸子……”
伍文定連忙捂住岳炎的嘴,湊到耳旁小聲說道:“小祖宗怕了你還不成?我?guī)氵M樓,剩下的就看你造化了?!?br/> 整理下衣冠,伍文定再次上前。
“知縣是幾品官?”伍文定緊繃面皮問那白役。
“當然是正七品?!?br/> “那你可知七品知縣遇害誰來審案?”伍文定挑眉問道。
白役撇了撇嘴,賣弄才學似的說道:“自然由蘇州府和巡按御史共同審理,報蘇松巡撫后轉(zhuǎn)南京刑部,由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司會審……”
“啪”的一聲巨響,沒等說完伍推官狠狠抽了那白役一個耳光,打得他原地轉(zhuǎn)了三圈,心想打得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