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無命。
那一瞬間,桑遠遠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
幽無命怎么會在這里?!
她剛要張口,那根冰冷的手指便輕輕摁住了她的唇。
“噓?!彼f。
他伏下身,貼著她的耳畔,氣息冰冰冷冷,像蛇一樣。
“為什么緊張,”他說,“桑王女不是喜歡我么。見到我,你不開心?”
桑遠遠盡量表現(xiàn)得平靜。
“你怎么會在這里?”她輕聲問道。
幽無命低低笑著,輕飄飄地說道:“來救你啊。我不來,你就完了?!?br/>
桑遠遠僵硬地偏頭看他。
“知道韓少陵怎么說的?”幽無命笑,學著韓少陵的腔調說道,“殺掉那些蠱惑夫人的桑州人,將她鎖在無極殿,待孤歸來再處理。”
他的氣息很冰冷,冷到了她的骨縫里。
他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拖起來,輕輕挑開一線車簾,示意她往后看。
“你瞧,我路過的時候,借著風,給他們?yōu)⒘艘恍┈撌??!?br/>
他的語氣極溫柔,如同情人耳語。
桑遠遠一望,頓時頭皮發(fā)麻。
幾里外,的確有人潮在無聲涌動,是一支數(shù)千人的軍隊?,撌鄯褐奈⒐?,從極遠處看,可以清晰地看出整支大軍的形狀。
像一頭猛虎,準備吃掉她們這塊小小的肥肉。
桑遠遠如墜冰窟。
她依然難以置信:“怎么這么快!”
葵仁至居臨關一線沒有囤兵,從葵仁整軍出發(fā),最快也要天明才趕得上來。
她都計算過了。
幽無命貼上來,輕輕地笑:“你跟我走,你的人就不必死。”
“否則?”她問。
幽無命愉快地笑起來:“否則,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省得便宜韓少陵。”
他這般說著,當真抬手扼住她纖細的脖頸。
他的眼睛極黑,在月色下,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漩渦。唇色極紅,笑起來時,好看的唇形浮在白慘慘的臉上,當真像是傳說中畫了皮的惡鬼修羅。
帶著一種極美麗的死亡氣息。
桑遠遠頭皮發(fā)麻。
“那如果跟你走,”她輕輕喘著,說道,“豈不是便宜了你。”
幽無命一怔,旋即,笑得彎下了腰。
“那就便宜我咯?!彼砷_了她的脖頸,輕輕替她拍背順氣。
“好?!鄙_h遠說,“但你要幫他們逃走?!?br/>
“小事情?!?br/>
他不知從哪里取出一塊帶血的銀色令牌,很嫌棄地用兩根手指拎著,取過矮桌上的那壺溫茶,咚咚咚地沖刷了一會兒,弄得滿地水漬。
看著變得干干凈凈的銀牌,幽無命滿意地點點頭,隨手把掛在脖頸處的面罩往上一扯,遮住了羅剎容顏。
他一腳踢飛了車門,抓著桑遠遠走到車轅上。
靈姑等人驚得魂飛魄散,祭出兵器指向幽無命。
“什么人?!放開王女!”
桑遠遠緩聲道:“沒事,是自己人。情況有變,即刻準備闖關。”
幽無命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煙火一放,你們便各自逃命,不要回頭,回頭很可能會死哦?!?br/>
桑遠遠注意到,他的聲音變得粗啞了許多。
此刻,靈姑等人也發(fā)現(xiàn)了身后那暗潮一般的大軍。
“王女!屬下拼上性命,必定能護住王女!”靈姑滿臉抗拒,“此人……不是我們桑州人!屬下不放心!”
桑遠遠輕輕搖頭:“就這樣。保命第一,見到父王,告訴他我無事,遲些便回?!?br/>
靈姑還要再勸,桑遠遠豎起手,溫柔堅定地說道,“韓少陵心機深沉,你們千萬要替我勸住父王,萬勿沖動行事,以免落下把柄?!?br/>
幽無命滿意地笑笑,抓住她的肋,輕飄飄地掠起。
百丈外的草叢間,伏著一頭普普通通的云間獸。他攬住她的腰,騎上云間獸,向著身后的大軍迎去。
很快,就到了近處。
眼前這支軍隊訓練有素,行動寂靜無聲,恰好停在了一個既不會被發(fā)現(xiàn),又不會放跑漏網(wǎng)之魚的位置。
顯然根本不是那種匆匆派出的截殺隊伍。
所以韓少陵到底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她想要逃走的?他故意將她放到了居臨關外,便是想要引桑州王闖關,好被他拿一個錯處吧!
桑遠遠渾身冰涼。
心中越是驚駭,她越是繃緊了脊背,讓自己坐得端端正正。
身后便是幽無命的胸膛,他一手握著韁繩,另一條胳膊松松搭在她的腰間,呼吸時不時就從她發(fā)頂拂過,帶著冷冰冰的溫度。
“知道嗎,”他側了頭,呢喃般在她耳旁說道,“很多人都想要你?!?br/>
“但他們,心思都不純?!彼弪_一樣,輕聲低語,“他們想要的不僅是你,還有利益。我不一樣,我想要你,便是你,你這個人,活的,死的,都可以。你看,這才是真的喜歡?!?br/>
桑遠遠只覺脊背發(fā)寒。
說話時,他已載著她,來到了追兵面前。
“什么人?!”
火光一閃即逝,照亮了桑遠遠的容顏。
幽無命手一揚,把他剛才在她車里洗干凈的那塊染血令牌擲向對方將領。
將領接過銀牌一看,急急行禮:“十五將軍!”
韓少陵要殺的是那些桑州人,而不是他自己的媳婦,這次行動中,負責劫出桑遠遠的,正是神出鬼沒、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韓十五。
一切與計劃分毫不差,將領輕輕舒了口氣。接下來,便只需要收割人頭了。
幽無命繼續(xù)用略顯低啞的假音說道:“夫人我已帶出來了,我與她先行返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