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往事想起來只會讓人心情低落。
郁棠此生再也不愿意沾染李家,就更談不上和裴家打交道了。
她趁這個機會給大伯母吹耳邊風(fēng):“連裴家的鋪子都燒了,我們家的就更保不住了。好在地基還在,有了機會,總能東山再起。至于說鋪子里的貨,若是賠銀子,肯定雙倍。若是能找到買貨客商和人家好好商量商量,說不定人家愿意寬限些時日,我們再重新給那客商做一批貨,或者是能少賠些銀子。長興街走水,是誰也沒想到,誰也不愿意的事?。 ?br/> “話是這么說。可延遲交貨恐怕不行?!蓖跏下勓钥嘈?,道,“你是個小孩子,平時家里也沒人跟你說。這些年來,閩南那邊的人出海賺了大錢,杭州城里的人就心動了,有本錢有本事的,就一家出一條船,帶了絲綢、茶葉、瓷器之類的組成船隊出海做生意。沒那么多錢的,就拿了茶葉、絲綢等貨入股出海。向我們家訂漆器的,就是要出海做生意的。船隊已經(jīng)定下了出海的日子,若是他到期拿不出參股的貨物,這生意就黃了。他可不得向我們要雙倍的賠償?!?br/> 前世的郁棠的確不知道這件事,但這世的郁棠是知道的。
李家在臨安城算是新貴。
他們家從前也有錢,但上面還有個裴家,他們家就有些不夠看了。據(jù)說往上數(shù)三代,李家年年大年初一的時候都要去給裴家拜年的。直到李家的老太爺,也就是李端、李竣家的祖父考中了舉人,他們的父親又中了進士,還和裴家的二老爺是同年,這才慢慢地站直了腰桿。年年的大年初一去給裴家拜年的時候,李家的人能坐在裴家的大堂里喝杯茶了。
也因為如此,李家雖然顯貴了,卻沒有辦法利用手中的權(quán)力擴大自家的產(chǎn)業(yè)——臨安城的山山水水也好,街道商鋪也好,多是裴家的,流落在外的原來就少,誰家會沒事賣祖業(yè)?就算是賣祖業(yè),大家也都習(xí)慣性賣給裴家。
李家難道還敢和裴家爭不成。
可想要在官場上走得遠(yuǎn),就不能貪,就得打點上司。這兩樣都要銀子。李家想要更多的銀子,就只能把眼光放在外面。
一來二去,李家就做起了出海的生意。
當(dāng)然,出海是有風(fēng)險的,遇到了海上風(fēng)暴,往往會血本無歸。杭州城里很多人家就是因此而破產(chǎn)。李家的運氣卻不錯,十次有九次投的船隊都會平安歸來,她端著李竣的牌位嫁過去之后,李家開始暴富。李峻的母親夸她有旺夫命,李端也因此對她更加糾纏了。
可笑李竣墜馬身亡的時候,李峻的母親卻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是“狐貍精”,說她紅顏禍水……
往事提起來全是心酸。
郁棠忙把這些過往都壓在心底,繼續(xù)和大伯母說鋪子里的事:“那能不能找那客商商量著由我們家出面,幫他保質(zhì)保量地買一批貨?”
王氏聽了看著郁棠的眼睛一亮,道:“你倒和我想一塊兒去了。”
她如同找到了知己般開始吐槽丈夫:“你大伯父不答應(yīng)。說郁家百年老字號,不要說臨安了,就是整個杭州城里也沒誰家的手藝比得過郁家。用次貨冒充好貨,這種事他干不出來。
“你大堂兄就說了,江西那邊有幾家百年老字號的漆貨,東西也不比我們家差,若是你大伯父擔(dān)心讓那客商吃虧,親自去那邊一趟,盯著別人家出貨就是了。你大伯父又覺得江西那邊的貨比我們家賣得便宜,這件事要是被別人知道了,郁家百年聲譽就會毀于一旦,那些商戶為了蠅頭小利,寧愿舍近求遠(yuǎn)也會去江西訂貨,到時候我們家沒了名聲不說,還會白白給江西那邊的漆貨鋪子找了買家?!?br/> 郁棠是知道大伯父做生意有些執(zhí)拗的,不然他上輩子也不會因此在生意上和大堂兄有了分歧,可她沒有想到大伯父會這么執(zhí)拗。
她道:“那您不妨讓大伯父去杭州城走一趟。我聽說那些海上生意最喜歡的是茶葉、瓷器和絲綢,漆器、錫器都要得少。有人知道江西那邊的鋪子手藝不比我們家差,價錢也比我們家低,可過去一趟風(fēng)險不小,貨出了什么問題也不好退換,就算是讓給他們又何妨?”
王氏直點頭,心里的算盤卻打得噼啪響。
這話兒子也曾經(jīng)說過,可丈夫太固執(zhí),聽不進去。但若是這話由二叔來說,肯定又不一樣了。
王氏就心心念念地盼著郁棠的父親郁文早點回來。
郁棠從十年后回來,年紀(jì)閱歷在那里,遇事原本就比十五歲的小姑娘淡定從容,何況該發(fā)生的事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著急上火也沒有用,她的心態(tài)就更好了。
她如大伯母所愿,在家里呆了一天,之后又跟著王婆子學(xué)做雪花酥。
和前世不一樣的是,前世她花了兩天的功夫才學(xué)會做這個點心,這輩子因有上輩子的經(jīng)驗,上手很快不說,還多做兩鍋雪花酥讓陳婆子送給了街坊鄰居——前世,她家出事,街坊鄰居多有幫襯,她一直記著,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