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人?”哥兒們怔怔地看著她,訥訥地念著這兩個字,呆滯了很久。
然后,他輕輕地笑了起來。
微風吹拂過草野,他的笑聲如田野上空的陽光那般樸實,溫暖。
“怎么會這樣想呢,”他看著女孩臉上的那一雙似乎永遠也不會睜開的眼睛,忽而又轉(zhuǎn)用老大哥般沉穩(wěn)的語氣說,“我不知道你經(jīng)歷過什么,但...”
“還是請不要把人都想得太壞了...”他頗為自來熟地把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說,“要相信希望,傻孩子,我們這些努力活著的人,可都是村子未來的希望啊?!?br/> “我們腳下踩著的土地啊,我們經(jīng)過努力種出的糧食啊,以及,我們的每一次睡完覺睜開眼睛,每一次用力地呼吸,那都是希望啊?!?br/> “但不可否認,壞人有很多,”女孩平靜地說,“希望和絕望是對等的?!?br/> “既然你還是這樣認為,要不就讓我給你帶路去走一走吧,帶你見識一下...希望,”哥兒們樂呵呵地拍打胸膛,接著又說,“放心,我絕對不是那種德行不好的人,我以我的人格發(fā)誓?!?br/> “人格么,”女孩微笑,“雖然沒有實質(zhì)性的必要,但動不動拿那種虛偽的東西做擔?!@位哥哥啊,是不是太過無聊了,我從不相信那種東西有什么可值得寶貴的?!?br/> “那是因為你從沒有見過神,你對世間的一切沒有持有一顆敬畏之心,”說到這里,哥兒們的語氣明顯沉重了一下,“直到目睹到神的真容之前,人皆是迷途中的羔羊...”
“請不要胡亂猜測,更不要妄下定論?!?br/> “事實上,我們的人格是偉大的神安放在我們靈魂上的眼睛,”他眺望著綠葉飄飛的湛藍天空,忽然又改用夏日風鈴一般清越的語調(diào)朗誦,“通過這無數(shù)只眼睛,神才能看見人間發(fā)生的事物。”
“只要我們的言行舉止符合神的期許,祂自會為我們降下希望的福音?!?br/> 天上的白云悠悠,距離人們?nèi)ネ鞘械穆返纼蓚?cè),有著不少的田野。
潺潺流動的水渠將這些有綠色的菜田分割成大小不等,但規(guī)格相仿的許多個方形。
戴著圓形草帽的農(nóng)民揪起沾滿泥土的褲腳,在逐漸熱烈的日照下彎腰,汗流浹背地給他們種植的菜蔬除草除蟲,避免大地的養(yǎng)分傳輸?shù)侥硞€沒有價值的地方。
蟬鳴的聲音嗡嗡不止,似乎覺得很奇怪。
為什么人類一邊在說自己信奉著神明,卻又一邊在妄圖替代神的職責,操縱著自然的運作。
女孩安靜地聆聽哥兒們的念念叨叨。
她的臉上始終掛著那一抹蕩漾著陽光的親切微笑,說不出具體的意味,仿佛既是在嘲笑哥兒們的無知,又是在欽佩他的虔誠。
就像游魚潛伏的水波般,明暗相間。
沒多久,一條條黑色的淡水魚慢慢悠悠地游走了,一棵棵垂掛在水澤上方的水稻,昏昏沉沉地閉著眼睛,緩慢地追隨著時間與流水,趨向于成熟。
….
去往鎮(zhèn)子的路途算不上遠,但也不能說是近,哥兒們似乎少有地找到一位愿意耐心傾聽他塞滿一肚子教義的人,他甚至把這位一直不怎么說話的女孩視為自己的知音。
一路上,哥兒們嘴巴就沒停歇過超出十秒鐘的時間。
期間,他講得口沫橫飛,涉及的領(lǐng)域已經(jīng)從他們村頭的那條黃色的母狗無縫銜接到在他還小的時候做過的好幾個奇怪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