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過松軟的沙地,幾株干枯的風滾草隨風由北向南而去。
荒蕪的大地之上聳立著一座黃土堆出來的城池,風沙的侵蝕讓土夯的城墻殘破不堪,有些地方干脆坍塌,只剩一個土堆。
這是北望城,曾今九龍王朝最北的邊疆要塞。隨著王朝疆域的不斷擴張,北望城也不再有邊疆屯軍的意義了,大軍駐扎得更北,而最北邊的要塞已然是已經(jīng)血戰(zhàn)四年之久的龜玄城。
林空哼著小曲穿過城門,原本正對著眼前的是一座校場,當年九龍王朝的大軍在這里集結(jié),然后開拔前往更北的地方征戰(zhàn)。如今,這里已經(jīng)是被一群沙民所占據(jù),大漠里能住人的地方不多,這北望城有地下水,而且百年前就被軍士們打好了取水的深井,自然成了這些無處可去的沙民們的居所。
林空也住在這里,和他的師父。
“林空回來了?”
“喲,這不是林空嗎?好些時日沒見著了,那兒晃悠去了?”
“林空啊,找到媳婦兒了嗎?我家那”
“拉倒吧,林空這么俊俏,能看上你家那個?”
路旁的沙民們看到進城的林空,皆是熱情的打著招呼,他也一一回應,對于找媳婦的事,也是滿口笑盈盈的答應著,反正都知道是說笑,當不了真。這里的沙民們大都善良淳樸,也因為善良,在這大漠里,生存空間就更加小得可憐。
當年師父帶著自己來到這里,正遇見一伙圍城的響馬,那時在城里的不過兩三戶人家,師父救下城里的這些沙民后也留下來。說是帶著自己這個小娃娃風餐露宿的不好,那一年,師父還有些修為。
后來師父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修為也一天不如一天,再后來就如普通人一般無二。
教林空習武,則是師父修為盡失后的事了,說是他保護不了沙民了,你林空可以接替。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的過,北望城里的沙民也越聚越多,漸漸的,竟然是有了一個鎮(zhèn)子的雛形,十年時間,硬是將城內(nèi)的幾處沙土地改成了農(nóng)田,城里的人也算是日子越來越安穩(wěn)了。
城中一角,幾處坍塌的土墻屋子旁,有一個帶院子的土屋,院子里曬著一些干蘿卜和不知名的青菜,反正是林空最討厭的食物。一個白發(fā)老人正在弓著身從院中的水井里艱難的提出一桶水,老人穿著一身麻衣,這個看上去怎么都像是普通沙民的老人卻有個跟沙民完全不搭邊的名字,姜雨生。
就在老人準備將一滿桶水提到屋旁的水缸邊時,已經(jīng)走進院子的少年伸手接過他手里死沉死沉的水桶。
“師父,我來。”
說著,提起水桶的少年三步并作兩步的來到水缸前,將水桶中的水倒入水缸中,老人這才開口?!傲挚瞻?,你小子還知道回來?”
知道師父生氣的林空嘿嘿一笑,火牛尾毛是師父一年前托付自己的,原本一去一來頂多兩三個月的路程,可自己這一出門就是一年。
當初出門時也想著快去快回,奈何,頂不住外頭好玩啊,尤其是當他第一次踏入大漠集市的那一刻起,快去快回的事,直接被拋到九霄云外。這次回來,他可是打好算盤的,自己手里有不少錢,這趟拿出來給師父瞧瞧,多半就消氣了。
“這不,我在外頭也沒白待?!绷挚崭鴰煾高M屋,不等師父再次開口,他趕忙掏出塞滿金幣的錢袋,這些是吃懸賞的錢,他還拿出了洛曉白的玉佩和手鏈。
當金幣擺在桌子上時,老人還是一臉鄙夷,這破地方要錢有屁用?
可當他拿出玉佩時,老人臉色突然一沉。
“你這玩意兒那來的?”
看著師父他老人家嚴肅的神情,林空沒藏著掖著,把三千金交易的事說了出來。本以為師父會因為自己接了這么大一單活兒而感到高興,沒成想,師父的臉色越發(fā)陰沉。
沉默了良久,老人不說話,林空也不敢輕易打破,師父很少生氣,或者很少說這般沉默式的生氣。今天他回來本是想讓師父高興一番,可現(xiàn)在似乎事與愿違了。
他眼珠子四處打量著屋子里的陳設(shè),試圖轉(zhuǎn)移注意力,不去感受這股壓抑的氣氛,但他不敢有大動作,結(jié)果就成了眼珠子到處瞟,脖子卻絲毫不動的模樣。
“有些事,因為覺得沒必要,所以為師沒跟你講過,你不知道,師父不怪你。”師父終于把視線從玉佩和手鏈上移開:“但師父必須得提醒你,這些中州世家的人,少接觸的為妙?!?br/> “那,那我要不要去還給人家?”林空有些不確定。
這是他頭一次看到師父如此鄭重其事的去說一件事。
“不用,拿了就收好。鍋里還有幾張餅,熱的,你要是餓了就去吃,待會兒師父還有話與你講?!?br/> 說完,老人背著手離開了屋子,留下一頭霧水林空。
師父今天這是怎么了?他撓撓頭,看著師父那比他走時又衰老了幾分的佝僂背影,突然覺得,自己這么一走就是一年,是不是有點欠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