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的闊斧將你重傷，馬匹把瀕死的你扔在這處殘破的建筑外。你爬行到屋內后，已經(jīng)快用光最后的力氣?！?br/>　　流浪者靠墻坐著醒來，這段念白一樣的文字浮現(xiàn)在腦子里，似乎是某種記憶，又像是對實況的解釋。
　　他聽到了雷鳴，那聲音像獅鷲獸饑餓時的沉悶低吼，記憶里浮現(xiàn)出各種雨幕場景，像走馬燈一樣掠過。
　　大雨會把海上的三帆船澆透，食尸鬼會在泥濘里尋找斷肢，流民們應該升起篝火躲避在某處山洼……
　　“但我要死了?！?br/>　　他如此想著，眼皮開始沉重，然而字跡還是清晰地呈現(xiàn)在眼前。
　　【有人聽到動靜，順著你的血痕找來?！?br/>　　逐漸失焦的目光又開始清晰，夜幕里有陰影扒在門上，這樣的體型可能是游蕩者或是女妖一類的怨靈。
　　但影子很瘦削，那應該是人類——居無定所的流民經(jīng)常寄居在這樣的廢墟當中。
　　對方只是觀望片刻就消失在視線里，在他“睡著”之前，又重新回來，手上多了個圓形物體。
　　石頭？還是鐵塊。
　　對方猶豫了很久，貓下腰，幾乎是爬行著靠過來，瘦弱的身子在晃動。
　　【并不是所有的顫抖都源自寒冷，過量食用人肉會導致庫魯癥?！?br/>　　腦中的念白更新了，將死的流浪者分不清這是自己的想法還是某種解釋。
　　【對方并不知道你身下有一把卷刃匕首，重傷使你即將陷入昏迷。在這最后的時刻，你可以什么都不做，或者，揮出最后一擊?！?br/>　　他幾乎麻木的手握了握，確實是裹著爛布的短柄，身形保持不動。
　　那個影子逐漸靠近，遮擋掉本就稀薄的光線，黑暗在他的世界被無限放大，只有那更新的字體依舊清晰。
　　【在下一個雷聲前，必須做出你的選擇?！?br/>　　幾乎是同時，慘白的光線從坍圮的墻壁缺口照進來，他終于看清了那個靠近的身影——是個慌亂的女人，眼眶濕潤，表情驚恐，泥塊和雜草糊在營養(yǎng)不良的臉上。
　　雷電的光線轉瞬即逝，周圍再次陷入黑暗，像是合上雙眼一般墮入虛無。
　　他松開了握刀的手。
　　這并非因為無用的仁慈，而是自己的軀體哪怕反殺對方也無法再割食人肉了，雖然他并沒有做過這種事。
　　至少記憶里沒有。
　　宣判命運的雷聲姍姍來遲，松針般的水幕在這一刻落下。
　　流浪者胡亂的想著，認命般接受那席卷而來的困意。
　　今夜，是場大雨。
　　……
　　【你還活著，意識回歸在這具身體，而不是撲進了勾魂女巫的懷抱?！?br/>　　麻木的身體感覺不到時間流逝，他并不清楚到底過了多久，只是在思緒凝聚的時候，又看到那陌生而熟悉的念白。
　　還有，唇間傳來溫濕的觸感，某種微熱的糊狀物塞進自己嘴里，隨后是清涼的雨水灌進喉嚨。
　　他吞咽著，像是酒場的賭徒紅著眼勾取那些印著狼頭的銅幣，以及帶血的銀蟒。
　　胸腔里傳來充實感，還有象征著存活的痛覺。
　　雨水清洗著充斥刀劍與奇詭的世界，像是田邊磨坊的水車一樣嘩啦啦地吵個不停，雷光伴隨著打樁一樣的悶響。
　　殘缺的建筑潮濕得很，黑暗的房間里面，蘇醒的他閉著眼，感受著另一個人對自己的照顧。
　　缺口的地方形成小水洼，更多的雨濺起，落在流浪者的眼皮上，讓他忍不住皺眉。
　　對方因此感覺到自己的蘇醒，踉蹌地縮爬到一側，稀糊狀的食物掉在了結實且布滿干硬血漬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