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陽光總是曬得人困倦又疲憊,知了在樹上叫得沒完沒了。
辛月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水龍頭洗了個臉,她家水龍頭連著的是井水,沁人心脾的冰涼,水澆在臉上,暑氣頓時消了大半。
她把澆濕的帽子摘下來扔到一邊,又?jǐn)]起袖子沖了會兒水才背著一筐豬草進(jìn)豬圈。
她家養(yǎng)了三頭豬,兩天就能吃完一背篼的草,只要是放假,基本都是她去割的豬草,她爸太懶了,經(jīng)常餓得豬拱圈。
雖然這豬是養(yǎng)來殺的,但辛月還是見不得它們挨餓,而且它們一餓起來,不僅會把豬圈拱得直響,還會一直叫,聲音尖銳又刺耳,她最是受不了這個聲音。
喂完豬出來,辛月看時間還早,本來想看會兒書,但身上出了好多汗,黏糊糊的,她還是先去沖了個澡,把頭發(fā)也洗了。
她知道今天還會出汗,晚上還要洗一次澡,所以沒穿睡衣,穿的是寬松短袖短褲。
她平時很少穿短褲,一是穿短褲去地里容易被蟲子咬,也容易被葉片鋒利的雜草割傷,二是村里的老人很見不得女生穿短褲,哪怕都這個年代了,看到女生穿短褲還是會說什么“穿著個褲衩子就出來了,真是不要臉”之類的話,加上她之前發(fā)生的那些事,那些人要是看到她穿短褲,只會把話說得更難聽,所以她一般只在家里才穿。
一到七月,天就越來越熱,穿短褲辛月都覺得熱得不行,不停拿手給自己扇著風(fēng)。
她一手扇風(fēng),一手攥著洗干凈的內(nèi)褲從屋里出來。
因為被陳江野撞到過一次曬內(nèi)褲,之后每次曬內(nèi)褲辛月都會朝隔壁二樓看一眼,雖然不管他有沒有看這邊她都會曬到隔壁二樓看不到死角。
她看到陳江野這會兒還坐在陽臺上,并且似乎正看著她這邊。
她沒瞇起眼睛去細(xì)看他是不是真的在看她,把內(nèi)褲藏在身后快步走到靠墻的角落晾好,然后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屋拿書出來看。
只是就在這時,一架紙飛機(jī)突然闖入了她的視野。
白色的紙飛機(jī)繞著院子飛了半圈,接著在她面前打了個旋兒,最后掉在了她腳下。
她蹲下去撿起紙飛機(jī),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陳江野。
——出于某種直覺,她就是知道這是陳江野折的紙飛機(jī)。
陳江野沖她揚了揚下巴,像是示意她把紙飛機(jī)翻過來。
辛月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出于好奇還是翻過來看了看,上面寫了兩個字:
藥呢?
看著這兩個字,辛月一臉迷惑,這位陳大少爺?shù)淖焓怯卸嘟鹳F,兩個字兒都不愿意往外面蹦,但很快她就想起這位陳大少爺昨天被人揍得嘴巴都破了,估計是這會兒還疼。
她眨了眨眼,抬頭朝陳江野喊道:“我爸還沒回來,等他回來了拿給你?!?br/>
說曹操曹操到。
辛月語音才剛落,外面就想起了老式摩托車跟拖拉機(jī)似的聲音。
辛隆回來就把買的軟膏跟云南白藥氣霧劑還有一包棉簽丟給了辛月,還有剩的二十多塊錢。
辛隆這人雖然好吃懶做,還非常不靠譜,但極好的一點就是他從不像別的家長那樣,總是以替孩子保管錢的理由沒收孩子的錢,他從來不會拿辛月一分錢,今天還是她說拖他買的是陳江野要用的藥,他估計以為是陳江野拿的錢才收了。
辛月沒有壓歲錢,每一分每一毛都是她撿落地果掙的,辛隆清楚她為賺那點兒錢有多辛苦。
辛月揣好這二十多塊,提著袋子走到王嬸的院壩里,仰頭問跟坐在二樓的陳江野說:“我給你放窗戶上,等會兒讓王嬸回來給你拿上來啊?!?br/>
“現(xiàn)在就拿上來?!?br/>
樓上傳來陳江野的聲音。
辛月一愣。
他倒是沒跟她客氣。
辛月看了眼關(guān)著的門,后退兩步朝他喊道:“門關(guān)著呢?!?br/>
她剛說完,一把鑰匙緊接著就被人從二樓甩了下來。
辛月接住鑰匙,抬眸看向坐在二樓一動不動的這位“大爺”。
陳江野也正看著他,對視半秒,他張了張嘴∶“麻煩?!?br/>
辛月在心頭笑了一下。
這還差不多。
辛月拿鑰匙打開門上樓,把藥拿給陳江野∶“給?!?br/>
陳江野沒接,而是抬頭指了指額頭∶“這里,還有背上我不好上藥,你給我上?!?br/>
辛月∶……
這位大少爺在家里是使喚人習(xí)慣了吧。
“麻煩?!?br/>
陳江野又說了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