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水書院的學(xué)子們平常的時候喜歡私下里組織起來出去游玩,真說起來,丹水書院類似‘大學(xué)’的概念,身為夫子的范瓘平常只負(fù)責(zé)講學(xué),學(xué)子來不來隨意,私下里做什么不管,自由的很。
前些時候由于一直下雨的關(guān)系,所以學(xué)子們便沒有出去游玩,自從三月上旬雨停之后,學(xué)子們已經(jīng)自發(fā)組織了數(shù)次聚會活動。
聶嗣參加了幾次,無非就是釣魚、吟歌、或者是晚上去勾欄瀟灑。奢奴一直謹(jǐn)記女君的教誨,不準(zhǔn)自家少君去勾欄胡來。雖然奴不言主,但這是女君的命令,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勸阻少君。
好在聶嗣通情達理,沒什么逆反心理,更沒有你不讓我去,我偏要去之類的想法。
其實聶嗣也不是沒去過勾欄,他只去了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原因有兩點。
第一點是那些‘淑女’技術(shù)一般般,姿色一般般,而且沒什么情調(diào)。見面就直接打開‘城門’,恭候他‘入城’,讓他有些索然無味。
他壓力又不大,沒想過通過這種方式釋放壓力。
別人走過的路,他不想再走。
那無數(shù)學(xué)子向往的林蔭小路,其實每個清晨和夜晚都掛滿了白霜。
那里的天也不是粉紅色,而是早已被歲月浸成了黑色。
雖然通過那會發(fā)光的洞會抵達新大陸,但是他并不想去堵住洞口涌出來的大水。
他是個正經(jīng)人。
第二點就是他這張臉了,有些過分,‘淑女’們見到他難以矜持,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可不是公羊瑜那個酒鬼,人家去勾欄釋放無處安放的白色青春,他去勾欄逮著酒死命喝,頭也不抬?!缗己茸砹?,他還在喝。
他也不是荀胤那個書呆子,能對嬌滴滴的‘淑女’們討論一夜的學(xué)問。
這些天相處下來,丹水書院中的學(xué)子他基本上都熟悉了。見面的時候也能互相打個招呼,寒暄兩句。
在聶嗣看來,學(xué)子們在丹水書院進學(xué)主要做兩件事。
其一是獲取‘范瓘弟子’這個馬甲。
其二是結(jié)識更多的貴庭豪奢子弟。所謂的結(jié)伴出游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這一日,聶嗣收到邀請,前往郊外騎馬打獵。
二十余位學(xué)子挽弓負(fù)箭,騎馬走在前頭,各自家中奴婢跟在后面。
聶嗣胯下的小馬駒是一匹性格較為溫順的雜色馬,他對坐騎沒什么要求,主要看和自己合不合的來。烈馬什么的,他目前還沒有降伏的心思和實力。
手中的弓是半石弓,聶嗣試了試,雙臂能有十五斤左右的力量應(yīng)該就能拉開。
相應(yīng)的,射程就差了很多。
不過他目前麒麟臂沒有大成,暫時沒想過拉開強弓的事情,這次過來純粹是散心的。
和他不一樣,公羊瑜是來喝酒的。
自從會合之后,公羊瑜騎在馬上就是一個勁兒的喝酒,正因如此,其他學(xué)子都不喜歡和他這個滿身酒味熏人的家伙結(jié)伴。
自然而然,他落在聶嗣身邊。
“伯異,你留在家中飲酒豈不舒坦,何必過來?”聶嗣拉著韁繩,看著身邊濃烈酒味能把自己送走的公羊瑜。
“獨樂不若眾樂。”公羊瑜‘嗝’了一下。
聶嗣沉吟須臾,沒有深究公羊瑜話中深意。若說眾樂,你現(xiàn)在還不是獨樂,畢竟他可沒見公羊瑜怎么和別人一起飲酒。
何來眾樂?
“郭環(huán)的事情,后續(xù)如何?”
“唔,聽說縣令和了稀泥。郭氏和韓氏雙雙遭重。倒是可惜了郭公,經(jīng)此一事,只怕他再也無心鉆研丹陽酒了?!闭f到此處,公羊瑜熏紅的臉出現(xiàn)一絲惋惜之色。
果然,同自己猜測的大差不差,縣令也不好裁決這種事情。
“伯異覺得此事誰對誰錯?”聶嗣忽然來了興致,詢問起來。
公羊瑜嘿嘿道:“錯的人不在這里,民不教,過者何也?”
“伯異心懷丘壑。”
“彼此彼此?!?br/> 啊?
聶嗣一怔,卻見公羊瑜點到即止,沒有談下去的興致,自顧自的接著飲酒。
烈陽高懸,學(xué)子們信馬由韁。
聶嗣對于打獵是沒有什么興趣的,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在欣賞景色,偶爾也會朝天射兩箭練練手。
這個時候公羊瑜會實時的調(diào)侃他無趣。
他則會反諷公羊瑜更無趣。
荀胤見他們斗嘴會插上一兩句,然后聶嗣就給他和公羊瑜引戰(zhàn)拱火,自己在一旁看好戲。
打獵的人聚集在一起,不打獵的人聚集在一起。
聶嗣和公羊瑜還有荀胤撇開大部隊,帶著自家奴婢悠閑的晃蕩,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官道旁。
官道其實就是一條人走多了的路,沒什么特別之處。
自從天氣好轉(zhuǎn)之后,丹水城周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聶嗣騎在馬上,饒有興趣的觀察著來往的行人,他們有的是本地人,有的則是商賈,有的時候也會見到求盜羈押惡少年路過。
就在聶嗣以為自己會無聊的度過這一日的時候,一件小小的意外事發(fā)生了。
公羊瑜和荀胤日常斗嘴追逐之時,不慎馭馬沖撞了一名蒼發(fā)老人。
老人躺在官道旁捂著頭,一動不動,只一個勁兒的哀嚎,好似被公羊瑜的馬給撞碎了骨頭一樣痛苦。
公羊瑜一臉懵,他看著聶嗣道:“這不可能啊,我沒有沖撞他。”
他的馬術(shù)雖然一般,可是還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在這寬廣的官道上沖撞到一個人。
聶嗣卻是有些不相信公羊瑜的話,因為他覺得公羊瑜酒喝多了是有可能看不見人的。
“先看看吧?!?br/> 聶嗣下了馬,走過去。
“老丈,你沒事吧?”
“哎呦......”老人也不答話,只顧抱頭哀嚎,好似受到重創(chuàng)無法說話一樣。
聶嗣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漸漸的,周圍百姓聚集過來。
現(xiàn)在的局勢很清晰,老人受傷嚴(yán)重,第一嫌疑人公羊瑜罪責(zé)難逃。不管有沒有看見真正的過程,但是不妨礙這些百姓自己腦補。更何況三名青壯和老人相比,孰優(yōu)孰劣一目了然。
故而,指責(zé)聲漸漸議論開來。
這些百姓倒是不敢直接上來摁著公羊瑜認(rèn)罪,因為他們也看見聶嗣三人身后的奴婢,心知這三人不是普通人。
只是這議論聲讓公羊瑜有些惱怒。
“我沒有碰到這位老丈!”
若是真的被自己撞了,他認(rèn)錯賠湯藥費便是,可是他根本就沒有碰到老人!
“可這位老丈現(xiàn)在面色蒼白,一眼便能瞧出來是受傷了?!庇腥朔瘩g。
大家都是有同情心的,自然會站在弱勢的一方。動手他們不敢,因為聶嗣三人身后的奴婢人高馬大,一看便知不是良善之人。但是動動嘴皮子他們還是敢的。
“我還未碰到他,他自己便倒了!”
公羊瑜的臉更紅了,不知是因為酒勁未褪還是因為惱怒的關(guān)系。
他的反駁話語在百姓們的指責(zé)中顯得很孱弱,像是大海中的一葉扁舟,一個大浪便能將其給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