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屋外沒有半點聲響,偶爾的一絲動靜也不知是哪里的野貓傳出來的,十分細(xì)微。
屋內(nèi)的火燭燃燒見底,室內(nèi)光焰暗淡。
只見一道身影在榻前靜坐,時不時打著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
榻上的宮裝女子前半夜吐血的厲害,后半夜稍微好一點,眼下她呼吸漸漸平穩(wěn)。這種狀況就說明她已經(jīng)過了最危險的時候,接下來只要善養(yǎng),應(yīng)該就能漸漸恢復(fù)健康。
便在此時,聶嗣慢慢睜開眼睛,低頭看去。
一只玉手握住了他腰間的玉佩。
那是離開丹水之前,范瓘送給他的玉佩。
“睡著了也不老實,到底是刺客么?!甭櫵妹蜃燧p笑,準(zhǔn)備將她手給撥開。
不想,她握的卻是很用力。
見狀,聶嗣倒也沒有強(qiáng)行給她弄開,就這樣默默的看著她如玉一般的臉頰。
燭焰暗淡的光芒在她臉上來回閃爍,給她冷艷蒼白的臉頰帶去了一絲神秘感。
雖然已經(jīng)確認(rèn)這個女人很可能是天子的人,但是聶嗣仍舊是好奇她的身份。
或者說,他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情。
難道皇室的手中真的掌握著一支神秘的組織?
她來河?xùn)|要做什么呢?
另外兩個刺客又是誰呢?
她們的目的是什么?
一個又一個問題,像是一團(tuán)亂麻,在他腦子里面纏來纏去。
“哼......”
細(xì)微的囈語聲響起,她黛眉輕蹙,似是恢復(fù)了知覺,感受到箭傷的痛楚。
無意識的,她手緊緊抓住聶嗣的手。
看著兩只握在一起的手,聶嗣也沒有抽回手掌,就這樣靜坐。
她的手很冰,而且骨節(jié)分明,這說明她的手掌練過什么功夫。
“你......到底是誰呢......”
在他低聲呢喃的時候,外面突然喧嘩聲暴起。
“起火啦!”
緊跟著,聶嗣便聽見接二連三的腳步聲響起,而后人聲漸漸喧鬧起來。
“少君,隔壁的府邸起大火了!”室外傳來欒冗的聲音。
隔壁?
聶嗣瞳孔一縮,他記得隔壁不是河?xùn)|太守的府邸嗎?
河?xùn)|太守的府邸著實不小,占地三十多畝,宅內(nèi)廊道復(fù)聯(lián),各種精美的亭臺樓閣數(shù)十間。諾大的宅子,住著河?xùn)|太守一家?guī)资谌恕?br/>
大火從什么地方燒起來已經(jīng)沒人知道,因為人們發(fā)現(xiàn)起火的時候,火勢已成鼎沸之勢,朝著四面八方席卷而去,無數(shù)間房屋被火舌吞噬。
黑煙夾雜著熊熊火焰,在府邸上空咆哮吞吐。
“快救火!”祁拒慎穿著單衣,披散著頭發(fā),顯然是剛剛從榻上起來。他一面派人去救火,一面派人去通知郡尉。
由于安邑侯府和太守府邸是肩并肩的鄰居,所以火勢很快順風(fēng)蔓延過來。
奴婢們提桶打水,亂成一團(tuán)。
聶嗣裹著大氅,立在院中。他的瞳孔中倒映著漫天的火焰,這股火焰不僅燃燒太守府邸,同樣也燃燒著聶嗣的內(nèi)心。
他很清楚,太守府邸的變故,與他榻上的宮裝女子絕對分不開關(guān)系。
現(xiàn)在,他有點頭皮發(fā)麻。
刺客好大的膽子,刺殺也就算了,竟敢火燒太守府邸。
這算什么?
挑釁朝廷的尊嚴(yán)么?
“少君,客店那邊,我已經(jīng)打聽好了?!睓枞卟恢螘r來到他身邊,卻見他背負(fù)雙戟,一派警惕之色。
今夜很不寧靜,他要隨時做好準(zhǔn)備。
“嗯,這件事情要快點落實?!甭櫵幂p輕吸氣,眼神有些凝重。
便在此時,祁粲和祁咎倆人飛奔而來,他們看見聶嗣安然無恙,頓時松口氣。
“伯繼,西廂房這邊不安全,你去我的房間歇息吧?!逼铘诱f道。
祁咎也勸道:“是啊伯繼,這邊靠近太守府邸,若是火勢蔓延過來,會很危險?!?br/>
“無妨?!甭櫵脟@道:“今夜怕是難眠了?!?br/>
聞言,祁粲和祁咎倆人默然。
太守府邸燃起大火,可不是小事情。
祁粲見聶嗣無恙,又不肯歇息,便囑咐他注意安全,而后便帶著祁咎去幫助父親,準(zhǔn)備調(diào)動奴婢滅火。
聶嗣瞧了一會兒,待耳邊傳來馬蹄聲和整齊的跑步聲以后,他才回了西廂房。
他知道,河?xùn)|的郡兵到了。
房間內(nèi),榻上的她,黛眉蹙的厲害,貝齒死死咬著櫻唇,額頭流著細(xì)密的冷汗。
“冷...好冷...冷...好冷?!?br/>
她不斷的重復(fù),身子忍不住的發(fā)抖。
聶嗣很清楚她的情況,在拔箭以后,因為失血過多,會讓她染上寒熱癥。
這也是渡過危險期的最后一道關(guān)隘。
沒有絲毫猶豫,聶嗣來到榻上坐下,將她攬在懷中。
感受到溫?zé)岬臍庀?,她像貓兒一樣,緊緊的貼在他懷里,貪婪的嗅著他的氣味。
這里,仿佛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的兩只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裳,無意識的攥的很緊。
軟玉在懷,他卻是沒有半點邪念,只是莫名的有些擔(dān)心她。
伸手給她抹去臉上的散亂青絲,她卻仿佛是感受到什么一樣,下意識哼了哼。
燭火映照,兩道身影在墻壁上依偎。
今夜注定是不寧靜的一夜。
隨著郡兵抵達(dá),救火速度雖然有所加快,但是仍舊不能在短時間內(nèi)滅火,只能盡量控制火勢。
待天明之時,大日升起,光亮落在一片廢墟之上。只見到處都是燒焦的木頭黑炭,放眼望去,幾無完好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