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沒了,放滿神兵利器的竹簍也沒了。
完全不用猜,季茶便知道何事發(fā)生,自詡云州第一的怪盜,竟被人偷了個底兒凈。
季茶頓覺頭重腳輕,晃了晃幾要栽倒,伸手扶到門框,才穩(wěn)住了身子,心頭又酸又苦,不住自嘲:“我真傻,竟以為世界上真有那么傻的人,卻被他騙了。我一直看他是個傻子,哪曾想我才是真的傻子。”
這時一伙計從后面過來,瞅了瞅屋里,諂笑著說:“客官,您朋友走了?結(jié)下賬罷?!?br/> 季茶對伙計的話毫無反應(yīng),心里仍想著和洪辰相遇以來的一點一滴,腦子里凈是那張看似純良的臉。少年的臉如風(fēng)如水一樣干凈,倏然間又變得豺狼般可怖猙獰,咧開大嘴露出尖牙來咬自己的肉,疼痛一直鉆到心臟,渾身的血如冰水一樣涼……夏夜暑意未散,季茶背上卻盡是冷汗。
伙計連問幾聲“客官”,“結(jié)賬嗎客官”,“該結(jié)賬了,客官”,沒得到任何答復(fù),不由伸手去抓季茶胳膊,剛一觸碰到袖子,一個巴掌瞬間甩到了他臉上,整個身子隨之飛了起來,撞到了走廊墻壁上,當(dāng)下人事不省。
走廊里,其他伙計聽到動靜看過來,一個個擼起衣袖,惡狠狠道:“想干什么?”
“干你們祖宗!”
季茶胸中恨意難平,如決堤洪流般宣泄出來,掄起拳頭,把伙計們一拳一個,打倒在地。
又趕過來五個兇神惡煞,滿身肌肉的赤膊壯漢,都是江河幫分派在天臨客棧看場子的打手,見有人對伙計逞兇,當(dāng)下抄起鐵棒木棍等物,嘴里罵罵咧咧:“敢在天臨客棧惹事,你吃了熊心豹子膽!”“黃口小兒,有幾手功夫就自以為了不起?”“這小癟三想吃霸王餐,把他吊起來打!”
季茶徑直向他們沖了過去,雙拳捏緊如閃電流星般打出,快得誰也看不見,七八息后,五個壯漢盡皆捂著肚子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
整個七樓都被驚動,有人去把消息報告給管事的人。季茶自知闖了禍,但并沒想跑,非要好好大鬧一番不可。有一些穿著黃衫藍(lán)褲的人到了七樓,身上帶著刀劍手斧等兵器,行走迅疾,踏地有力,一看就有武功在身。季茶認(rèn)出他們是江河幫的正式幫眾,依舊迎上去,雙手運起了大量內(nèi)力真氣。
黃河幫眾卻沒繼續(xù)向前,按著兵刃站到走廊兩側(cè),讓出了一條路。
一名身材瘦削灰發(fā)黃袍的老者,步伐穩(wěn)健地從其間走來,他右眼蒙著黑皮罩子,左眼明亮有神,張嘴說話的時候,薄須一一顫一顫:“朋友姓甚名誰,自何方來?老朽‘章子追’,未能管教好手下,沖撞了朋友,先抱聲歉。”說完拱手一揖,看上去甚是尊重。
季茶聞言,認(rèn)真打量了其面容,稍冷靜了些:章子追,三十年曾是夜墨江上有名水盜悍匪“水老虎”,素以兇惡狠辣殺人如麻而惡名在外,某年遭仇家報復(fù)丟了一只眼,之后一改行事作風(fēng),加入江河幫一路坐到了長老位置,綽號“獨眼水怪”,名氣不小。原來烏云城的天臨客棧,這陣子是他坐鎮(zhèn)。
“他們有人不開眼,有人嘴太臭,理應(yīng)狠狠教訓(xùn)。但看在章老先生面上,咱打兩拳就算,不繼續(xù)追究了?!奔静栊呛堑卣f,“至于咱姓名身家,不足為提。在下尚有要事,就不多叨擾啦。”抬步邁腿,就要快速沖過去。
“朋友請留步?!?br/> 章子追笑瞇瞇地伸手去抓季茶,被后者靈敏閃身躲開。
“朋友身法不錯?!?br/> 章子追左目精光一亮,腿腳亦動了,雙手凝爪,如追咬獵物的毒蛇,抓向季茶臂膀。
面對江湖成名人物,季茶絲毫不敢大意,一手化掌迎爪狠拍,另一手抖出袖中銀針射向?qū)Ψ阶笱邸?br/> 章子追倏忽變招,一爪凌空一捏,正把銀針接住,另一爪變作拳頭擊在季茶掌心,把季茶擊退了好幾步,正想道一聲“朋友想聲東擊西,還欠些火候”,陡覺拳頭上傳來一陣徹骨寒意,余光往下一瞥,發(fā)現(xiàn)自己碰到對方手掌的四指已變得烏黑,不由大叫一聲:“幽冥鬼掌!”原以為掌為虛晃,針為實招,沒想到正好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