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上海漸漸地進入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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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點多,天就亮了起來。為了應(yīng)付這種惡劣的天氣情況(……),我和南湘偷偷摸摸從網(wǎng)上買了兩個絲綢的眼罩,準備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戴上,這樣,哪怕睡到中午十二點,都不會受到窗外光線的任何影響。更何況早在一年前,我和南湘就把我們臥室的窗簾換成了密不透光的厚重型,并且最外面一層還加了隔熱的uv布料。所以,我和南湘的房間,必要的時候?qū)弳柗溉硕紱]問題。那首歌怎么唱的來著,“我閉上眼睛就是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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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們收到眼罩的第一天,就被顧里發(fā)現(xiàn)了,她一邊喝著從家里帶來的瑞典紅茶(并不是我和南湘在超市里買的那種袋裝茶葉包,而是裝在一個古典的鐵盒里的紅茶葉,用一套專門的濾壓壺來泡,每次顧里為了喝兩杯茶,就能折騰半個小時,我和南湘都覺得,這不是正常人可以承受的生活方式),一邊對這個東西進行了嚴重的批判,她實在不能容忍直到中午十二點都依然在睡覺這個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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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東西簡直影響中國經(jīng)濟的發(fā)展,你知道,中國的經(jīng)濟就是被你們這種人給拖垮的,你們應(yīng)該感到羞恥。”她最后認真地總結(jié)了自己的看法。我和南湘默默地把眼罩放進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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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今天早上,當顧里走進我們房間,企圖拖我們起來去吃早餐的時候,她看見兩個戴著墨鏡一樣的眼罩、死死昏睡無法醒來的女人,于是她徹底地憤怒了。我在迷迷糊糊中感覺似乎遭到了毆打,醒來的時候全身痛。南湘和我有同樣的感覺,她走出房間的時候幽怨地對我說:“林蕭,我昨晚夢見被人打了,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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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坐在顧里新發(fā)現(xiàn)的西餐廳里吃煎蛋喝咖啡的時候,是早上六點零七分。天才剛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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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唐宛如正在寢室里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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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里并沒有拖上她。自從被她奔放的行徑和赤裸的修辭搞得灰頭土臉之后,對于和唐宛如一起出現(xiàn)在公開場合這件事情,我們都顯得比較謹慎和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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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顧里,她很難接受一邊用刀叉切割牛排,一邊聽一個女人在旁邊聊她的奶。所以,顧里拉著我和南湘悄悄地離開了寢室。出門的時候我探過頭往唐宛如床上瞄了一眼,她四仰八叉并且勇敢翻出白眼的熟睡程度讓我有點焦慮,南湘一邊穿鞋,一邊側(cè)過頭來小聲問我:“我靠,唐宛如該不是被顧里下了藥吧……”我一邊扎頭發(fā),一邊回應(yīng)她:“我覺得這極有可能?!?br/> ?
顧里一邊吃飯,一邊翻著餐廳剛剛送來的晨報。我不用睜開眼睛也知道她在看財經(jīng)版,上面一大串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讓我想死。我索性閉上眼睛,眼不見為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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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湘和我一樣,差不多也是閉著眼睛,拿著叉子往嘴里送煎蛋。在半夢半醒間,我甚至覺得她說了幾句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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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這幾天,我、南湘,還有唐宛如,都還沒有從上個月的打擊里恢復(fù)過來。我和南湘總是窩在沙發(fā)里,耳鬢廝磨、竊竊私語。偶爾她幫我撩撩頭發(fā),撫摸我的后背,或者我拿紙巾幫她擦擦眼淚,她撫摩著我的雙手。顧里經(jīng)過客廳倒水的時候,都會翻個白眼對我們說“getaro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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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唐宛如的表現(xiàn)讓人有點難以評價。特別是有一天我打開門,看見她坐在沙發(fā)上,淚眼朦朧地看一本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說實話,我受到了驚嚇,那感覺就像是顧里在錢柜里舉著話筒極其投入地唱《老鼠愛大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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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證明那本書不是她的,當天晚上南湘在房間里翻箱倒柜一個小時之后問我:“你有看見我的一本《金閣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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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顧里是不允許自己沉浸在這樣消極而又低落的生活狀態(tài)里的。她的人生就應(yīng)該是一臺每天定時殺毒、保持高速正確運轉(zhuǎn)的電腦。她看見我郁郁寡歡的臉,總是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無時無刻不在帶妝彩排,準備去瓊瑤的劇組試鏡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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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湘從小就怕顧里,所以,每次出現(xiàn)在顧里面前,她都滿臉放光,和電視里那些扭秧歌的大媽一樣精神矍鑠,看起來就像那些幾分鐘后就要去世的病人們一樣精神。所以顧里的炮火一般都是針對我來的。但是顧里一走,她就虛弱下來,再一次和我互相梳頭發(fā),分享女孩子的酸澀心事。必要的時候也會倒在我的懷里哭哭啼啼,彼此把眼淚鼻涕往對方身上抹。只是這場景要是被顧里看到的話,不排除我和南湘被她謀殺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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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里抬起手看了看表,對我說六點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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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醒般地睜開眼睛,身邊的南湘依然鎮(zhèn)定地切著煎蛋,雙眼微閉,感覺夢境很甜美。在那一刻我很痛恨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