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天子原本是西岐的小部族首領(lǐng)、秦皇的祖先原本是周朝的牧馬人、高祖皇帝出身沛縣亭長、光武帝更是南陽布衣,你覺得他們就不是野草,就是天生高貴,嗯?”大逆不道的話語從劉備嘴里說出卻是如此自然,聽得在場諸人冷汗直流。
“那些出身微末平定亂世的英豪們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都能善待百姓,所以百姓擁戴著他們登上了王位,但經(jīng)過一代代傳承,他們的后人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從哪里來,以為自己天生便是人上人,只抱著所謂高貴的血脈貪圖享樂,卻不知百姓疾苦。如今天下災(zāi)禍四起,大亂頻發(fā),正是上天在警示世人?!?br/> “或許有些人從軍的愿望是借助一次次的平亂來升官發(fā)財,但我劉備不是。我和兩位義弟結(jié)拜,為的是什么?云長,翼德,告訴他!”劉備冷著臉喝道,關(guān)羽張飛齊齊上前,與劉備并肩而立,三人朗聲將當日誓詞再度念出,“同心協(xié)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不去管熱淚盈眶的兩位義弟,劉備大聲道,“諸位兄弟,我劉備組織義勇,為的是保家衛(wèi)國,戰(zhàn)場之上刀槍無眼,敵人殺便殺了,但是屠戮手無寸鐵的百姓,用他們的腦袋換取富貴,你們下得去手?”
義勇們紛紛低下了頭,他們基本都是農(nóng)民子弟出身,建功立業(yè)的想法肯定是有,但經(jīng)過剛才兩人的一番爭論,這些年輕人突然意識到,自己或許和黃巾賊人差不多,或許一次災(zāi)荒,自己也會因為活不下去而揭竿造反。
“不過--”劉備話鋒一轉(zhuǎn),對準了場中低頭不語的黃巾俘虜們,“你們活不下去就跟隨張角四處劫掠,卻禍害了更多的百姓,你們覺得這種方式對嗎?張角兄弟為了自己的私念組織你們殺人放火,見什么搶什么,然后將精壯帶在身邊保護自己,卻把你們這些老弱病殘,失去利用價值的人們?nèi)釉谶@茫茫大地上自生自滅,你們還要繼續(xù)追隨他?”
“將軍教誨的是,我等再也不會跟隨大賢良師,不,跟隨張角了?!秉S巾眾人們紛紛流著淚向劉備保證。
劉備揮揮手,“來人,給他們些糧食。”
“啟稟都尉,我們的糧草也不是特別多?!倍魏粕锨氨?。
“先給他們點,咱們總是有辦法的?!?br/> 看著脫去黃巾,跪在地上流淚磕頭的人們,劉備第一次感覺自己特別虛偽,但他只能強忍著心中的不快,給這些人們活下去的希望?!澳銈兛梢员鄙嫌闹荩抢锏貜V人稀,也可以去富庶的徐州,只要不做打家劫舍的賊寇,各地官吏總是會給你們口飯吃的。”
看著這些民眾扶老攜幼地消失在地平線,隊伍默默向南繼續(xù)進發(fā),沉重的氣氛籠罩在所有人的身上,讓他們壓抑但不知如何釋放。
“你是個大逆不道而且虛偽的人?!睆垷仳T在馬背上跟著劉備,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
張飛豹眼圓睜,“呼”地一聲從腰間拔出長刀就要砍人,被關(guān)羽連忙一把抓住手腕,“三弟休得無禮!”
劉備搖搖頭,“讓他說?!?br/> 張煥抹了一把鼻子,“你給了那些賊眾活下去的希望,卻根本給不了他們活下去的辦法,北上路途迢迢,沿途不知道要死掉多少,更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官員會不會用他們的腦袋邀功,而且就算這場叛亂結(jié)束了,你能保證他們以后遇到的官吏就不橫征暴斂?”
“所以我不但要做好自己眼前的事,以后也會堅守本心,決不忘記今天所說的話?!眲淠曋鴱垷?,向他,也向自己,做出了保證。
“可是這些人不一定能看到?!?br/> “人總是要有個希望才能活著,有個希望來讓他們繼續(xù)前行,我現(xiàn)在沒有能力,只能用希望讓他們堅持,但只要我活著,就會盡力讓更多人過上不需要依靠搶奪他人活命糧食才能活下來的日子。就算那一天或許很遠,只要有人為之奮斗,就一定會到來?!眲溲凵駡远ǖ赝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