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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霓光閃耀,映照在眾人面容上,時(shí)而姹紫嫣紅,時(shí)而須眉皆碧,陰晴變幻,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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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每讀一個(gè)字,青帝便隨之在地上刻寫,不過半柱香的工夫,已解譯了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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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野躺在地上,越聽越是心驚。第一段文字說的乃是如何運(yùn)轉(zhuǎn)體內(nèi)真氣,感應(yīng)神器靈力,短短數(shù)百字,看似簡單明了,實(shí)則卻是難以想象的艱深繁復(fù),每一句話都有多重含義,前后連貫起來,更加似是而非,曖昧難明。就像是走入了一個(gè)巨大的迷宮,千折百轉(zhuǎn),卻始終不知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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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師薇勉力想了片刻,只覺得頭昏腦脹,氣血翻涌,身子一晃,“哇”地噴出一口鮮血,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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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野大凜,沉聲道:“妹子,真訣太過精深,對(duì)你有害無益,快快塞住雙耳,以免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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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師薇臉色慘白,胸喉中像被大石堵住,連話也說不出來了,點(diǎn)了點(diǎn)頭,撕下幾條布帛,緊緊地塞住耳朵。晨瀟亦難受已極,當(dāng)下也堵住雙耳,不敢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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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野凝神聚念,想要將那些經(jīng)訣從腦海中摒棄而出,但想到這是盤古所創(chuàng)的天地第一神訣,又忍不住心猿意馬,側(cè)耳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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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一字字地讀道:“……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天曰宙。宇之表無極,宙之端無窮。一沙一世界,一人一宇宙,無窮無極者,又豈在天地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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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野腦中轟然大震,猶如被雷電所劈,反復(fù)默念著那句“一沙一世界,一人一宇宙”,暗想:“科大俠將意念比作日月,經(jīng)脈比作江河,丹田比作大海……比喻的大小雖不相同,但其意思卻有相通。人體之內(nèi),何嘗不是一個(gè)小宇宙?心如日月,丹田如九洲,穴道經(jīng)脈如星辰萬象,星移斗轉(zhuǎn),就如同真氣運(yùn)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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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聽蛇姥念道:“……花開一瞬,玉老千年。寸有所長,尺有所短……”突然想起那首《剎那芳華曲》來,“八千年玉老,一夜枯榮”,就像那日在皮母地丘所見,草木枯榮于剎那,短短一霎已如谷外一年。而這北海極地,一天卻如世上一年。時(shí)光長短,處處而異,又何以標(biāo)尺衡量?但倘若……倘若自己能找到這“標(biāo)尺”,豈不是可以瞬息萬變,縱橫時(shí)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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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怦怦狂跳,又想:“一粒沙中便有一個(gè)世界,天地之間,又有多少宇宙?每一個(gè)宇宙自有各自的時(shí)間,所以‘花開一瞬,玉老千年’……”隱隱之中似乎看到了一個(gè)從未見過的美妙世界,但一時(shí)間卻又不得其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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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聚精會(huì)神,聽得如癡如醉,身上那燒灼撕裂的劇痛漸漸感覺不到了。數(shù)丈之外,青帝一邊刻寫經(jīng)訣,一邊凝神思索,時(shí)而驚訝狂喜,哈哈大笑,時(shí)而駭異迷惘,皺眉苦苦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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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又道:“盤古之氣浩然天地,是謂之道;盤古之神充盈太虛,是謂之神。夫宇宙有道,五界唯神。神與道合,則無極不可往也,無窮不可盡矣,夫肉身者,乃神識(shí)枷囚耳,神欲與道合,必先自斷經(jīng)脈,自破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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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野聽到最后一句,“啊”的一聲,又驚又奇,泥丸宮乃神識(shí)所聚之地,自斷經(jīng)脈,自破泥丸,那不是等于自殺么?目光轉(zhuǎn)處,見蛇姥神色古怪,朝自己眨了眨,心下登時(shí)恍然。這句話必是她杜撰出來,算計(jì)青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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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威仰此時(shí)已沉迷其中,竟殊不懷疑,皺眉喃喃道:“夫肉身者,乃神識(shí)枷囚耳,神欲與道合,必先自斷經(jīng)脈,自破泥丸……”側(cè)著頭,反反復(fù)復(fù)育讀了許多遍,臉上迷惘、驚愕、狂喜、恐懼……交相摻雜,如癡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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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一拍大腿,喝道:“不錯(cuò)!軀殼乃魂靈之枷囚,沒有這臭皮囊困囿,早就成神登仙了!古人說的‘尸解’,就是這個(gè)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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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起身來,一邊繞著兩儀鐘徘徊,一邊自言自語道:“神與道合!神與道合!”叫了數(shù)十遍后,臉上青光大盛,突然振臂縱聲長嘯,眾人腦中嗡然一響,如被狂雷轟頂,幾欲暈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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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嘭!”靈威仰遍體碧光暴舞,經(jīng)脈如綠線交錯(cuò)閃耀,不斷炸裂開來,宛如朵朵翠菊在體內(nèi)次第怒放。洶洶碧光滾滾上沖,狂潮似的涌上頭頂,“轟”的一聲悶響,破頂沖上丈許來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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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子一晃,雙眼圓睜,愣愣地看著眾人,遍體碧光陡然暗淡,就此仆倒在地,一動(dòng)不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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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鴉雀無聲,眾人屏息凝神,又驚又疑,像是做了一場(chǎng)大夢(mèng),難道這桀驁囂狂的一代青帝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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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晌,見他依舊動(dòng)也不動(dòng),雨師薇大著膽子走上前去,伸手在他口鼻間探測(cè),果然一點(diǎn)氣息、心跳也沒有了,忍不住展顏笑道:“死啦!真的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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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野松了口大氣,聽著蛇姥咯咯大笑,白龍鹿縱聲歡嘶,心中卻莫名地感到一陣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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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年受神帝遺托,懷揣神木令前往玉屏山向青帝求援,雖然被拒門外,卻對(duì)這狂傲木君產(chǎn)生敬畏之意。后來雖受段狂人、蚩尤影響,動(dòng)輒稱其老匹夫,但因?yàn)樯褶r(nóng)、羽卓丞的緣故,心底深處,仍對(duì)他有著難以名狀的親近之意。與他的幾次交手,更覺得他靜如淵停岳峙,動(dòng)若狂飆洪流,驚嘆不已??v然難成朋友,卻也是平生勁敵,如此結(jié)局,實(shí)是大出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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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不勝喜悅,道:“小丫頭,快過來將我經(jīng)脈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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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封脈的獨(dú)門手法頗為古怪,雨師薇又重傷初愈,真氣虛弱,推拍了半晌,蛇姥仍是渾身僵痹,動(dòng)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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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自焦躁,青帝竟突然睜開雙眼,從地上一躍而起,哈哈狂笑道:“神與道合,無極不可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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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大吃一驚,見他雙目盡是眼白,面色青碧如鬼,雨師薇更是嚇得寒毛直乍,連連往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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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喝道:“靈老賊,你到底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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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置若罔關(guān),只是縱聲大笑,一遍一遍地叫道:“神與道合,無極不往也!”眼白翻動(dòng),口不不斷地沿著嘴角淌落,瞧起來又是癲狂又是可怖。右手一掌擊出,“轟”的一聲,竟將腔劈出一個(gè)十余丈的深坑,血肉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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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野等人面面相覷,難道他意已瘋了?但想到他自斷經(jīng)脈,又以真氣沖破泥丸宮,非但不死,真氣反倒更為強(qiáng)猛,也不禁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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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又高聲喝道:“姓靈的,你還沒尸解脫身,又怎能‘神與道合’?要想練成回光神訣,快往你頭頂泥丸宮上猛擊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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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喃喃道:“回光神訣?泥丸宮?”眼白一轉(zhuǎn),仿佛在瞪視著拓跋野,咧開嘴,哈哈怪笑道:“不錯(cuò)!打通泥丸宮,神與道合!”大踏步地朝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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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驚呼迭起,蛇姥連聲喝道:“姓靈的,你的泥丸宮在你自己頭頂,看別人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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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卻置若罔聞,一把將拓跋野提起,右手青光彭舞,便要朝著他的天靈蓋打下。拓跋野大駭,被他這么一掌擊中,就算是玄冰鐵只怕也要粉碎斷裂!靈機(jī)一動(dòng),高聲道:“夫肉身者,乃神識(shí)枷囚耳,神欲與道合,必先聚氣丹田,無念無想,而后神游太虛,無極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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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一震,歪著頭,怔怔地抬著手,喃喃地念叨了片刻,皺眉道:“不對(duì)!不對(duì)!神欲與道合,必先自斷經(jīng)脈,自破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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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已明拓跋野之意,高聲道:“不對(duì)!我說的是‘夫肉身者,乃神識(shí)枷囚耳,神欲與道合,必先絕食寡欲,靜思冥想,身如槁木,心似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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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沖破泥丸宮后,神志已近癲狂,被他們這般一攪和,腦中更是混亂不堪,喃喃道:“神欲與道合……神欲與道合……”凝神苦苦回想,不知哪個(gè)才對(duì),頭痛如裂,整張臉都扭曲起來,猛地將拓跋野拋到地上,雙手捧頭,嘶聲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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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龍鹿奮力掙扎起身,飛也似的沖了過來,拖著拓跋野朝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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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青帝抱頭狂吼,面目猙獰兇暴,勢(shì)如瘋魔,眾人心下都是大寒,蛇姥一邊高聲胡編經(jīng)訣,一邊強(qiáng)聚真氣,沖撞被封閉的經(jīng)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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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是時(shí),“轟”的一聲巨響,整個(gè)腔洞忽然猛烈搖晃起來,接著陡然朝下一沉,眾人東倒西歪,驚呼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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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從甬道外傳來驚雷疊爆似的轟響,又聽見鯤魚發(fā)出的嗚鳴之聲,夾雜著兩儀鐘的嗡嗡長鳴,震耳欲聾,難受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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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更為狂亂焦躁,雙掌轟然四掃,氣浪炸爆,擦著眾人怒卷而過,猛撞在四周腔壁上,血肉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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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儀仲被他氣浪撞中,“當(dāng)”地墜落在地,朝拓跋野飛滾而來,白龍鹿怒吼一聲,飛撲移擋,低頭將銅鐘死死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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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中,只聽“咯啦啦”一陣脆響,那血肉模糊的鯤魚腔壁竟突然如冰雪凝結(jié),青光閃耀,轉(zhuǎn)瞬間便已化作一面面淡綠色的堅(jiān)巖巨石,青帝氣浪猛撞其上,火光四射,石屑紛飛,竟比銅鐵還要堅(jiān)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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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臉色微變,失聲道:“鯤魚重新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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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野心中一震,又驚又喜。雖然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但隱隱也猜到了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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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由于自己的攪局,烏絲蘭瑪未能從蛇姥口中套出所有的鯤魚解印訣,因此當(dāng)他以這殘缺的法訣,誘使眾水妖合力解開封印時(shí),巨鯤只是局部蘇醒,威力不免大為減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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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吳有了八極之身,自然不愿這難以駕馭的太古巨獸重現(xiàn)大荒,攪亂水族局勢(shì),以他的機(jī)變、修為,要想率領(lǐng)眾水妖齊念法訣,重新將半醒的鯤魚封印,也非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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腔洞轟然連震,疾速朝下沉落,眾人瞬間失重,無不踉蹌翻滾。被那隆隆響聲所震,青帝頭痛欲爆,縱聲狂吼,接連兩掌劈出,打在晨瀟旁側(cè),氣浪炸舞,將他掀飛開來,一頭撞在石壁上,登時(shí)暈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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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又急又怒,再這般任他發(fā)狂,只怕不消片刻,四人都要死在他的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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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一咬牙,身子一震,“哇”地鮮血狂噴,硬生生將經(jīng)脈強(qiáng)行撞開,一躍而起,急念封印訣,喝道:“蟒神吞天!”右手銅棍光芒激爆,突然沖舞成一條碧綠巨蟒,狂吼著將青帝當(dāng)頭吞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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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光波炸散,碧蟒陡然化為銅棍,嗡嗡連震,掉落在蛇姥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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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片刻之間,她先以兩傷法術(shù)強(qiáng)行沖開經(jīng)脈,不等真氣通暢,又強(qiáng)行聚念封印青帝,雖然僥幸一擊得手,但八脈震傷,臉色慘白,竟連俯身拾取銅棍的氣力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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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驚魂甫定,腔洞陡然又朝下急沉,仿佛瞬間無墜入了無底深淵一般,一顆心像是要從嗓了里蹦出來了,紛紛失聲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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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速下沖了片刻,“嘭”的一聲巨響,像是巨鯤撞到了什么海底礁石,四壁狂震,眾人飛彈而起,又重重拋落在地,疼得眼冒金星,百骸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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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強(qiáng)忍劇痛,抓起銅棍,奔到晨瀟邊上,見他只是昏迷,并無大礙,心下稍寬,轉(zhuǎn)身將高九橫的尸骸小心翼翼地收入一個(gè)銅匣之中,藏入懷里。心頭一酸,淚水忍不住又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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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一定神,立時(shí)又將滿地的神器和那兩儀鐘一并收入乾坤袋,放在拓跋野手中,伏身道:“神上,鯤魚一旦徹底石化,體腔內(nèi)便冰寒徹骨,氣孔也隨之冰凍封閉,再不走就來不及啦?!?br/> ?
她對(duì)拓跋野伏羲轉(zhuǎn)世的身份深信不疑,說話、神情無不畢恭畢敬。見拓跋野點(diǎn)頭答應(yīng),立即將他背在身上,又轉(zhuǎn)身將晨瀟挾在腋下,領(lǐng)著白龍鹿與雨師薇朝外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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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時(shí)不過是七八歲女童的體貌,幼小的身軀背負(fù)著偌大的兩個(gè)男子,奔掠如飛,瞧來頗為詭異。雨師薇騎乘在白龍鹿上,全速狂奔,仍有些追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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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荒記第十三章回光神訣(2)樹下野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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鯤魚的嗚鳴聲在體腔內(nèi)嗡嗡回蕩,轟隆巨震接連不斷,那鮮紅起伏的肉壁瞬息間便凝固為凹凸不平的石壁,嶙峋突兀。迎面不知從哪里卷來陣陣狂風(fēng),陰冷腥臭,令人煩悶欲哎,寒毛直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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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一鹿沿著那蜿蜒典折的腔洞狂奔了片刻,在震耳的噪聲中,依稀聽見一個(gè)聲音似有若無,縹緲不定,似乎在呼喊著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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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龍鹿陡然頓住,耳廓轉(zhuǎn)動(dòng),拓跋野一凜,凝神傾聽了片刻,失聲道:“雨師姐姐!”那聲音柔媚悅耳,不是雨師妾又是誰?心中驚喜欲爆,高呼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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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大喜過望,她此生最為尊崇的便是女媧大神,眼見其轉(zhuǎn)世之身也在這鯤魚腹中,想也不想,立即循聲轉(zhuǎn)向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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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龍鹿歡嘶急追,險(xiǎn)些將雨師薇顛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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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呼喊聲越來越近,叫的全是拓跋野的名字,果然是龍女的聲音。眾人大喜,一齊高聲吶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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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是時(shí),蛇姥右手中的銅棍忽然嗡嗡狂震,虎口酥麻欲裂,她心中一凜,正待聚氣緊握,“砰”的一聲悶響,青光爆射,整個(gè)銅棍竟陡然炸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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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哧”連聲,幾截?cái)嚆~閃電似的沒入她的身體,鮮血激射,又聽一聲雷霆似的大叫:“神與道合,無極不可往也!”眼前一花,氣浪轟爆,當(dāng)胸被一記“碧火金光刀”擊中,登時(shí)鮮血狂噴,直飛出數(shù)十丈外,猛撞在甬道石壁上,重重飛彈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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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野、晨瀟亦雙雙拋飛滾落,劇痛攻心。抬頭望去,只見青帝昂身而立,卷發(fā)蓬亂,眼白翻動(dòng),神色兇暴狂亂,高舉著雙手,不住地哈哈大笑道:“神與道合,無極不可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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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野又驚又駭,但凡再兇暴的妖獸被封印入神器之后,也無法破印逃脫,這老匹夫明明已被封鎮(zhèn)在“碧蟒杵”中,竟能反將銅棍震碎,破繭而出!其真氣、念力之恐怖,只能以“太神級(jí)”來界定了,莫說赤帝、白帝,即使是燭龍老妖,亦難以與他匹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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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以青帝當(dāng)年的修為,大荒便已突起有敵手,被困在地底四年,雖然肉身殞滅,卻創(chuàng)出驚世駭欲的“碧火金光刀”,雖非五德之身,卻具五行之妙。唯一的弱點(diǎn),便在于他始終是元神寄體,難以將自身的威力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唯其如何,他才千方百計(jì)地想要找到重生之藥,脫胎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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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方才趁他對(duì)“回光訣”癡迷不覺時(shí),騙誘他自斷經(jīng)脈、沖破泥丸宮,若換了別人,早已一命嗚呼,形神俱滅。偏偏他在幽冥鬼國時(shí),便練成了獨(dú)門的元神寄體大法,能將神識(shí)藏在丹田之中,泥丸宮沖破之后,反而貫通了甘華老祖肉身與他神識(shí)之間的隔閡,水乳交融。雖然變得瘋瘋癲癲,但念力倍增,更勝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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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為奇妙的是,常人震斷奇經(jīng)八脈,便形如廢人,但他原本就是元神寄體,自斷經(jīng)脈之后,體內(nèi)真氣反倒像沒了河道限制的洪水,滔滔泛濫,隨心所欲,與拓跋野領(lǐng)悟“潮汐流”、隨意改變經(jīng)絡(luò)的情形,頗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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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八脈原已震傷,生生挨了他這么一記掌刀,更是經(jīng)脈俱碎,奄奄一息,眼神渙散地望著晨瀟,張開嘴,想要說話,卻又“哇”地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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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瀟顫聲叫道:“娘!”奮力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奔到蛇姥身邊,將她扶起。想到今日方甫遇見母親,卻要即成永訣,心中悲苦憤怒,熱淚滾滾涌落,驀地拔出黑木長刀,轉(zhuǎn)身喝道:“靈老賊,拿命來!”便欲與他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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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一把將人拉住,搖頭苦笑道:“傻瓜,你不是他的對(duì)手,娘可不要你枉送還性命?!逼骋娕詡?cè)有一個(gè)窄洞,喘息道:“我們先藏到洞里,靈老賊現(xiàn)在瘋瘋癲癲,未必……未必瞧得見我們?!?br/> ?
當(dāng)下眾人再不遲疑,次第貓腰鉆入那洞穴中。腔洞外窄內(nèi)寬,形如葫蘆,四人一鹿藏在其中,倒也并不擁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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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轟隆巨震,青帝哈哈狂笑,不住地顛來倒去,念叨著那幾句經(jīng)訣。甬道狹窄,他站著不走,眾人便無法通過,聽著雨師妾的聲音越來越近,拓跋野心急如焚,偏偏卻無計(jì)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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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閉目調(diào)息了一會(huì)兒,臉上泛起奇異的桃紅色,晨瀟只道她已是回光返照,心里更加難過,淚如雨下。他生性淡泊堅(jiān)忍,四十余年來流過的淚加在一起,還不如此時(shí)來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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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睜開眼睛,微微一笑,柔聲說:“傻孩子,娘是不死之身,單憑這老匹夫,又能奈我何?只是娘已經(jīng)活了一百六十多年了、啦,什么都經(jīng)歷得夠了。年輕的時(shí)候,只想著長生不老,卻不知道一個(gè)人若是孤孤單單,即使真與天地同壽,也不過是頑石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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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瀟聽她說到“不死之身”,心中方自一喜,但聽她言語之中殊無戀生之意,登時(shí)又是一凜,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生握她放開一般,道:“娘,你有我相陪,又怎會(huì)孤單?等你好了,我們就一起回?zé)o晵國,重振蛇族……“蛇姥搖了搖頭,小臉上閃過悲喜難明的神色,從懷中取出那盛了高九橫骨骸的銅匣,眼圈一紅,低聲道:“你爹活著的時(shí)候,只想做閑云野鶴,快快活活地和我過一輩子,可我為了蛇族大業(yè),始終沒有答應(yīng)他?,F(xiàn)在伏羲、女媧都已轉(zhuǎn)世,蛇族復(fù)興在望,娘的心愿也算了結(jié)啦。而你爹卻孤孤單單地漂游在冥界之中,我若長生不死,豈不是永不能再與他見面廝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