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道:“那天晚上,我正在牢殿中一邊喝酒,一邊想著送給纖纖什么禮物,忽然聽見有人叫道:“有刺客!有刺客!”喧嘩聲大作,陷約聽見有人哭叫道:“陛下!陛下!陛下死了!”
?
“我心中一沉,酒壺頓時摔在了地上,又聽見‘當’地一聲,殿門被銀光劈開,幾個蒙面人旋風似的沖了進來,拉著我就往外奔,幾在同時,犁靈領(lǐng)著御衛(wèi)圍涌而入,將我們團團圍住,喝罵我勾結(jié)外族,刺殺陛下。
?
“姑姑很也帶著金神、陸虎神和眾長老趕一了,將我制住。那幾個蒙面人自行震斷心脈而死。剝下衣服,除了背上紋著的‘東夷’二字外,又搜出了一封‘蚩尤’給我的蜜信。
?
“姑姑看了密信,臉色頓時就變了,劈頭蓋腦就抽了我?guī)资畟€耳光,一邊罵我弒父篡位,禽獸不如,一邊竟流下淚來。嘿嘿,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她流淚,,不知為何,滿腔的憤怒突然都變成了傷心和委屈,竟也跟著她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br/> ?
拓拔野胸中象被巨石堵住了一般,說不出的難過,想到白帝謙和淡泊,與世無爭,竟然仍被這些妖魔不明不白地暗算,更是悲郁難當。
?
少昊眼圈通紅,笑道:“我犯下這等大罪,眾長老再無一人敢為我求情,全都默許將我囚禁在東海歸墟。姑姑在歸墟設(shè)下重兵,說只要蚩尤聞訊來救,便立刻將我殺下,再將蚩尤誘入海壑漩渦。激起海嘯,叫他死無葬身之所。
?
“只可惜尤兄弟對此毫無所知,一晃幾個月過去了,也沒見誰來救我,反倒是拓拔太子你從天而降,又救了兄弟一命。他***紫菜魚皮,這就叫‘昆侖臘月下雹子’。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卻來啦?!?br/> ?
收斂心神,拍了拍拓拔野地肩膀,笑道:“古人說‘一日未見,如隔三秋’,咱們是‘三秋未見,如隔一日’。這三年來你究竟藏在什么地方?為何會突然到這兒?難不成真是冥冥感應(yīng)到哥哥有難了么?”
?
拓拔野微微一笑,當下將當日如何被姬遠玄、風后暗算。封入蒼梧這淵;如何遍尋出路而不得,誤打誤撞,遇見延維;又是如何降伏林雪宜與二八神人,合力在兩儀宮中挪移乾坤,經(jīng)由歸墟重返大荒之事一一道來。
?
惟有盤古九碑關(guān)系重大,乃天下覬覦之至尊神器,為了避免風聲傳出,群雄貪念更熾,讓原本已動蕩不安的大荒風波更劇,暫時略過不提。
?
英招、江疑等人聽說姬遠玄竟是帝鴻,盡皆大駭,驚怒無已,若非他們與拓拔野幾次同生共死,絕難相信。就連對這新任黃帝殊無好感的少昊,亦瞠目結(jié)舌,大感意外。
?
伏在地上的金族眾將士更是哄然震動,竊竊低語,有的恍然醒悟,覺得難怪姬遠玄短短幾年修為大進,如今已有神級之力;有的兀自不信。依舊認定拓拔野便是帝鴻,故意挑撥離間,妄圖栽臟當今風頭最勁的本族駙男。
?
拓拔野知道單憑自己片面之辭,絕難讓天下人信服。要想拆穿姬遠玄地真面目,惟有當面對質(zhì),當下也不多言,凌空探手,將犁靈提了過來,說:“黃帝與西陵公主的婚期改到了什么時候?”
?
犁靈經(jīng)脈俱斷。掙扎不得,喘氣獰笑道:“帝鴻小子,全天下的英雄都在找你這妖孽,你想自尋死路,鬧洞房去么?很好,很好,再過七日就是黃帝大婚的日子,你有種就隨我上昆侖去!”
?
少昊喃喃道:“七天?七天?難怪姑姑這么急著要將我殺了。嘿嘿,她是怕夜長夢多,有人攪了她金刀駙馬的好事。父王駕崩,只要我一死,昆侖山全是西陵公主與附馬爺?shù)牧??!?br/> ?
看著夜色中那獵獵招展的“金”字大旗,越想越是悲憤氣苦,哈哈大笑道:“東夷軍?金天氏?嘿嘿,既然她要逼我造反,連國號、軍名都替我起好,那我就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
胖墩墩的手掌突然猛擊在城垛上,頓時將城墻轟塌了一半,目光如厲電四掃,高聲喝道:“‘昆侖山兮天地立,心如冰兮志不移’。你們都是我金族地大好男兒,卻為什么被千里迢迢地發(fā)配到這東海深壑,作看守流囚的低賤獄卒?難道不是和我少昊一樣,被奸人排擠、含冤難吐么?”
?
聲音響如雷鳴,匍匐在城樓上的萬千金族將士陡然一震,心有戚戚,他們中的確大多如少昊所言,或是被人排擠,或是犯了小過,被迫背井離鄉(xiāng),到這最為荒涼危險的流囚重地來作守衛(wèi)。
?
少昊又高聲喊道:“難道各位就甘心一輩子受困歸墟,永不再返故土,即便你們甘心淪落于此,你們家中的父母妻兒呢?他們還要翹首盼望多久?等到你父母百年?等到你妻子改嫁?還是等到你孩子生了孩子,鄉(xiāng)里再沒有人能記得你的時候?”
?
這些話更尖利如楔子,一點點地撞入眾將士心底最深處。圣歌妖妖手打別時容易見時難,到了這里,要想重返昆侖,要么立下重功,要么熬上二三十載,等到真能回返之時,往往都已是兩鬢如霜了,而那時故人縱在,世事全非,一切又焉能從頭?
?
少昊冷冷道:“即便你們等得起,你們又能活得這么長久么?東海上日日戰(zhàn)火紛飛,水妖節(jié)節(jié)敗退,一旦龍族的艦隊來到這里,你們是要力戰(zhàn)而死呢?還是投降自保?倘若戰(zhàn)死,你們的父母妻兒再不能見你一面;倘若投降,你們的父母妻兒更不能與你相見……”
?
他時而慷慨激越,時而冷酷譏誚,所說地每一句話無不投契金族將士心里,極俱煽動性。海上夜色沉沉。城樓的火炬隨風閃耀,照得他臉容明暗變幻,仿佛變了一個人般。
?
拓拔緊驚訝更甚,今日方知在他那浪蕩不羈的外表之下,竟隱藏著另一個全然不同地靈魂,突然無原無由地想起六候爺來,心頭登時又是一熱。
?
又想?;蛟S世間的每一個人都有如蝶蛹,屬于他的時刻一到,自會脫胎換骨,破繭而出。
?
周遭人群中,最為喜悅的自是若草花,她微笑凝視,心上從未有過的安寧與溫柔。當日父親將她嫁與這酒色太子時,她曾經(jīng)萬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但與他相處的時日越久,就越被他的善良、風趣和偶爾閃耀地機智所吸引,漸漸忘記過去,忘記了那個臉上有著刀疤、凜凜如天神的男子。
?
尤其今日,一切重生,她仿佛與他第一次相識,眼中心里,都只剩下了他的身影。這一刻,他們能不能沉冤昭雪,可不可重返昆侖。甚至從前所有的屈辱苦難、將來莫測地榮辱生死……都變得無關(guān)緊要了。
?
少昊的聲音越來越激昂有力。
?
眾將士起初還是匍匐在地,應(yīng)者寥寥,漸漸地,被他煽動得熱血wap圏子網(wǎng),埋藏在心底的委屈憤怒全都一點點地爆發(fā)出來,響應(yīng)聲越來越多,此起彼伏,到了后來,他每說一句,都能引起如潮回應(yīng)。
?
他突然停了下來,目光閃耀。徐徐掃望著眾人,一字字地道:“隊下死了,兇手依舊逍遙法外,而我卻含冤受辱。被囚禁在遠隔數(shù)萬里的東海。各位都是聰明人,我問你,我是族中太子,繼承帝位指日可待,為什么要與外人勾結(jié),弒殺父王?帝室除我之外,再無男嗣,黃帝要迎娶西陵公主,倘若我被冤殺,又有誰能得到最大地好處?”
?
眾將士中登時有人叫道:“自然是娶了西陵公主的黃帝!”
?
眾人嘩然,紛紛叫道:“不錯!王母半年之內(nèi)三次加封黃帝本族爵位,便是想讓他成為金族中人,登上白帝之位?!?br/> ?
“豈只白帝?姬小子若真能兼任兩族帝尊,日后登上神帝之位自然也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
少昊高聲道:“隊下辨人忠奸,洞察秋毫,他在世時,對拓拔太子地信任嘉許,各位想必也都聽說過了。試想拓拔太子若真是帝鴻妖魔,又為何一次又一次地幫助我族?他若真有野心妄想,當日蟋桃會上又為何將唾手可得的金刀駙馬拱手讓出?又為何在五族群雄盡中黑帝尸蠱時,挺身而出?”
?
他每說一句,金族眾將士便轟然答應(yīng)一句,對拓拔野的疑慮之心漸漸消減了大半。
?
少昊朗聲道:“你們難道忘了,拓拔太子前生是誰?他所佩帶的神兵又是什么?空間是他為我們金族考慮得更多一些,還是那連自己兄長都要殘害的姓姬的小子?他親眼看見姬變作帝鴻之身,你們還不相信么?”
?
此言一了,四周登時象是wap圏子網(wǎng)了一般,齊聲叫道:“古元坎!古元坎!古元坎!”叫得拓拔野臉頰如燒,喜悅振奮之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
少昊猛地抽出城樓上的大族,高高舉起,喝道:“金族男兒們,你們愿意跟著我,跟著古元坎轉(zhuǎn)世,一齊殺回昆侖,誅討帝鴻,為陛下報仇雪恨么?”
?
眾將士血脈賁張,紛紛躍起身,拔刀高舉,轟然吶喊:“原誓死追隨太子!”嘈雜聲中,又聽一人尖聲叫道:“殺了姬小子,讓拓拔龍神當駙馬爺!”圣歌妖妖手打拓拔野微微一愣,少昊哈哈大笑,眾人也跟著哄然大笑,七嘴八舌地叫道:“不錯!我們要拓拔龍神作金刀駙馬!”
?
“龍族、金族聯(lián)手,一齊蕩滅妖魔!”
?
犁靈蜷臥在地,眼睜睜地看著這萬千歸墟守軍被少昊煽動,轉(zhuǎn)換陣營,又是驚恐又是惱恨,惡向膽邊生,縱聲狂笑道:‘你們要自苦墮落,跟著這干反賊尋死,那也沒法子。只可惜如今龍族蠻子大難臨頭,自身也不保了,還跟你們聯(lián)個***手!”
?
拓拔野一凜,喝道:“你說什么?”
?
話音未落,“轟”地一聲爆響,北邊黑漆漆地天海之間突然沖起一道赤麗的火光,如慧星扶搖直上,照得海面彤紅一片。
?
天海茫茫,大海搖曳,船身微微搖晃,青銅龍首船頭在薄霧中若隱若現(xiàn)。
?
六侯爺懶洋洋地躺在?;⑵ひ紊?,指間滴溜溜地轉(zhuǎn)動著金樽,雙眼眨也不眨地凝視著杯中美酒,嘴角似笑非笑,若有所思。
?
身后狂風鼓舞,桅帆獵獵,歡歌笑語聲不絕于耳。轉(zhuǎn)此又是大獲全勝,縱橫千余里,擊沉水妖船艦二十余艘。眾將士自然興高采烈。
?
這三年來,他首介“鯊群法”,將青龍艦隊化整為零,不再如從前以巨艦連成一片,橫行海上,而是改用速度更快地中型戰(zhàn)艦,縱橫變錯,兩兩保持數(shù)里之距,數(shù)十艘戰(zhàn)艦綿延鋪展,游弋東海,一旦遇見敵艦,立即發(fā)出信號,與附近的戰(zhàn)艦包攏夾擊,形成群鯊奪食之勢,一舉將敵方殲滅。
?
倘若敵方艦隊龐大,則倚借已方船艦輕便快速的優(yōu)勢,迅速逃離,將其艦隊拉成長線。
?
臨近戰(zhàn)艦,一齊猛擊敵方?jīng)_在最前、或拉在最后的船艦。等到對方其他戰(zhàn)艦追上后,又繼續(xù)逃散。如此循環(huán)反復。分而擊之,直到將敵方艦隊徹底拖垮,再如鯊群般四面圍攻。
?
依靠此法,青龍艦隊退可自保。攻必全力,威效倍增。水妖艦隊無計可施,要么戰(zhàn)無斗志,望風而逃,要么聯(lián)陣徐行,慢速如龜。局勢自然大轉(zhuǎn)被動。數(shù)萬里東海,幾乎全成了龍族之天下。
?
縛南仙龍顏大悅,對他印象大為改觀,連連擢升,甚至封其為“鎮(zhèn)海龍王”,權(quán)傾朝野,歸鹿山等名將盡數(shù)由他指揮調(diào)遣,風頭一時無兩。
?
卻不知這“鯊群戰(zhàn)術(shù)”乃是從拓拔野那里現(xiàn)學來的,自從當年在東海被鯊群圍攻,險死還生,拓拔野便結(jié)合幼年與其他小孩打架的經(jīng)驗,創(chuàng)悟出了這套斗伏海獸的方法。
?
六候爺同他廝混了幾年,耳濡目染,自不免潛移默化,將此法套用于海戰(zhàn)中,不想竟連奏奇功。飲水思源,每次得勝班師之際,總要惦念起那許久未見地拓拔磁石來。
?
三年音信全無,不知此時此刻,他空間是生是死?
?
六侯爺心下一陣必然。喃南道:“小子,你再不現(xiàn)身,真珠地眼淚可就要掉光啦?!彬囈粻旑^,將美酒飲盡。
?
正想喚人斟酒,主桅上號角長吹,主舵遠遠地叫道:“下艙,準備沉潛!”甲板上嘭嘭連聲,龍族將士潮水似的涌入底艙。
?
水晶宮快到了。
?
想到再過片刻,便可重新見著那溫柔羞怯的小美人魚,六侯爺精神一振,起身伸了個懶腰,隨著人流,大步朝艙門走去。
?
眼角掃處,瞥見遠處漆黑的海面上懸浮著數(shù)百點淡淡地綠光,明滅不定,心中陡然一凜。
?
那是海螢蟲的光芒!
?
海螢蟲是一種食腐昆蟲,常常寄生浮尸體內(nèi),每次海戰(zhàn)過后,殘肢漂浮,總會引來成千上萬的海螢蟲,夜里望去,碧熒熒一片,極是詭異壯觀。
?
但前方是水晶宮海域,為了避免泄露龍宮方位,龍族極少在方圓百里內(nèi)出沒,更毋論與人釁斗激戰(zhàn)了,如何會有尸體漂浮在此?
?
六侯爺心中怦怦劇跳,隱隱覺得有些不妙,當下不動聲色,踏著海浪,悄無聲息地朝彼處御風沖掠。
?
海螢蟲轟然沖天,嗡嗡盤旋,波濤劇烈跌宕,果然懸浮著三具尸體,個個尖耳凸睛,肩胛長有魚鰭,赫然正是龍族地巡海夜叉!
?
六侯爺心中陡然一沉,冷汗浹背,這些夜叉身上均有明顯的刀劍傷口,采上又綁了斷裂的繩索,顯得被人殺死后,沉尸海中,卻被魚群叫斷了縛石地繩索,才又重新浮上海面。
?
轉(zhuǎn)頭四顧,天海蒼茫,殊無異狀,大風撲面,民未聞見血腥之報。
?
巡海夜叉共有三千人,倘若是水妖艦隊追尋到龍宮所有,被眾夜叉發(fā)現(xiàn),勢必發(fā)出警訊,交相激戰(zhàn)。又焉能象此刻這般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