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蔽迨晁瘔簦q如一夜黃粱。歐陽白醒來之后,腦中渾噩地回蕩著記憶的聲響,思緒不清,無法下棋。
“要不我陪你下?”端木雷的的人字拖晃得更快,一臉興奮。
“你活不過三秒?!睔W陽白和姜玉赫異口同聲,不過,歐陽白的舌頭仍然僵著,所以慢了半拍。
姜玉赫,是云都的老九,世人皆稱其為云九,以謀算聞于天地。他還有另一個錯號,雖然不似云九令人印象深刻,卻更加具體形象——棋九,因酷愛下圍棋而得名。他棋下得極好,當世第一,歐陽白贏不了他,端木雷則贏不過剛上云都時的歐陽白。
“你要不回去再睡會兒?”端木雷挑眉,不滿意歐陽白的嘲諷,拿著一把刀對著歐陽白的屁股和腦袋用敲敲打打。廣場上歷時響起一陣悅耳的脆響。
端木雷聽著敲打歐陽白的聲音哈哈大笑起來,掏出酒壺牛飲,豪氣滿滿,自信地上前。
歐陽白不答,無視他的舉動,輕輕活動了一下脖子。
陽光濃時,凍僵的身體,已經(jīng)化了許多。想著,他緩緩張開了嘴。風又起,他的肚子緩緩膨脹,既是在吸氣,也是在吸收太陽的熱。
眨眼間,白眼的肚子漲成了皮球,圓滾滾的,伴著脆生生的冰裂。
這一吸,如鯨吞龍飲,攪起流云滾動、狂風呼嘯,攪起大海之上藍色的波濤。
這一吸,讓很多人確定,有人真的醒了。
“呼!”歐陽白又吐了口寒氣,冷風肆虐,柳樹上結出淡淡的冰霜,海上的天空,白云散了、遠了。
廣場上涼快了許多,白陽終于有了呼吸。
另一邊,
端木雷坐在棋盤前,拿起白子,用白子敲了敲腦袋,又放了回去。
“三秒?!笨耧L止。歐陽白的身體終于化開,用了三秒。棋盤上,擺滿了棋子,黑乎乎,一個白的沒有,也用了三秒。
“這就走?”端木雷面不改色地起身,隨口問。
“這就走?!睔W陽白恢復得差不多,隨口答。
“我的深海冰晶呢?”歐陽白語氣陰冷,目光亦如寒冬,打在端木雷和姜玉赫的身上。
入睡時,他用深海冰晶凍住了自己。醒來時,深海冰晶變成了玄冥冰棺。他并不覺得冰棺更舒服,因為深海冰晶對他很重要,關系到他能否取回自己的東西,能否找回曾經(jīng)的路。
然,歐陽白的臉色依舊,似乎忘記了該如何氣惱,只能加大聲音,反倒可愛。
“我猜,你要挨罵了?!倍四纠缀徒窈债惪谕暋?br/> “走個屁,給我過來!!”粗獷渾厚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震人腦殼,悠揚不散,是一個老頭的聲音,很老很老的老頭。
……
大殿前,歐陽白止步搖頭。
他很急,就是為了避開老頭子的訓話,本想醒來便走,卻還是慢了一步。
巨大的雕刻著祥龍圖案的紅木門咿咿呀呀地向兩側(cè)散開,陽光透過縫隙刀光一樣劈在昏暗寂寥空曠的大殿內(nèi),太師椅不緊不慢地搖晃著,正在光明的線上。
歐陽白立在門前,光明是他的背影。
老者坐在灰暗里,頂著明暗變換的光影。
“為什么?”喑啞的嗓音不似剛剛那般渾厚。
歐陽白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并不答。
門未全部打開,留著縫,歐陽白側(cè)身擠進殿內(nèi),也立在了光明的線上。
“還,恨我嗎?”喑啞微微轉(zhuǎn)成沙啞,幽幽的雙眸直直地盯著歐陽白不會變換的臉,半晌,微風打著轉(zhuǎn)吹進空蕩蕩的大廳,撩起老者低垂的松弛眼皮,他慢慢地向西方遠空看去。
今天很熱鬧,因為歐陽白醒了,這座冷清的島,多了一絲生氣,天地間熱鬧了很多。
“太久了?!睔W陽白舔舔嘴唇。
太久了,五十年,縱然修道成仙,壽命綿長,五十年前的事,也算得上久遠,很多事情都應該過去。
“呵呵,莫要騙自己?!崩险甙淹壬系奶鹤樱戳艘?,歐陽白想要上前幫忙。老者揮揮手,讓他站住。不死不休,怎么可能是終點?他可不相信自己面前的小子能夠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