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遺書
我的姐姐小艾死了,在她結婚的前夕。身體冰涼在空蕩蕩的新房里,鮮血呈菊花狀四濺著,瞬時染紅了所有人的視線。
母親輕呢一聲隨即癱軟在地。我顧不上洶涌的淚水連忙去扶她。幾近瘋狂的準姐夫燃燒著黑眸,一拳拳重擊在雪白的墻上,“畜生,畜生!到底是誰做的!”他咬牙喃喃道。
我閉眼,懷里的母親顫栗著。一切都變了,一切都瘋狂了。
一只手制止了準姐夫砸向墻壁的拳頭,警探冷靜的聲音響起,“請不要破壞現(xiàn)場。各位,來跟我做筆錄。”
我們在另一個房間坐定,警探攤開筆錄本。
“死者小艾,是你們的什么人?”
我代替虛弱的母親回答,“是我的親姐姐,這是我們的母親,他是姐姐準備結婚的對象。”
“死者是準備結婚嗎?”警探問。
“是的,”這次回答的是準姐夫,“我和小艾感情很好,下個月準備結婚的。這里就是我們新買的房子,剛裝修好,家具還沒有送來。小艾她有時候會來打掃。她說不需要我?guī)兔Φ摹?烧l知道!……誰知道…………”
“節(jié)哀!”警探冷淡地安慰逐漸哽咽的準姐夫,唰唰速記下,又問道,“是誰先發(fā)現(xiàn)死者的?時間?”
“知道姐姐今天會來打掃新房,母親和我想來幫幫她,”我回答,“快到中午了,就叫了姐夫想一起出去吃個飯。一開門,就……就……”我調(diào)整下呼吸,勉強繼續(xù)道,“大概11點左右發(fā)現(xiàn)的,是姐夫報的警?!?br/> “沒有叫救護車嗎?”警探抬頭,閃過犀利的眼神。
“你什么意思!”我握緊了拳頭,“我上前確認過姐姐的呼吸,況且我扶她時身體都冰了,沒有脈搏沒有呼吸,連周圍的血都已經(jīng)干了!所以我才讓姐夫直接報警的!”
“我沒別的意思!”警探聳肩,低頭速記下。
良久,“會不會是強盜或者小偷?”我忍不住問。
“很有可能,不過,”他抬頭,“事實上我們在死者的尸體下發(fā)現(xiàn)了遺書!”
“遺書?”我瞪大了眼。姐夫也關切地湊過來。
“別激動!”他做了個少安毋躁的手勢,“是可能是遺書的東西,一張紙,死死壓在死者身體下?!?br/> “紙上寫了什么?”我們屏息。
“很遺憾,至少現(xiàn)在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沒寫?!本綋u頭,“可能是死者重傷后勉強寫了些什么,然后就倒在了那張紙上。紙張被死者大量涌出的鮮血浸泡了一夜,已經(jīng)軟爛不堪。而且就現(xiàn)在而言,根本看不出上面有寫什么。在死者身邊發(fā)現(xiàn)的圓珠筆已經(jīng)基本沒有油墨,所以大概什么都沒有寫上去也有可能。”
“是嗎!”我黯然垂首。
“但是,”警探繼續(xù)道,“根據(jù)我們警方的勘察,第一現(xiàn)場的確是你們發(fā)現(xiàn)尸體的房間?,F(xiàn)場是個沒有任何家具的空房間,但用于清潔的舊報紙雜志呈十分凌亂狀,且尸體的種種痕跡來看,似乎發(fā)生過激烈的搏斗!”
“那就是他殺了!”姐夫激動道。
“現(xiàn)在說什么,都還是未知?!本绞掌鸸P錄本,面無表情。
而母親則泣不成聲,“我女兒,她一定是想要告訴我們什么!一定是的!我可憐的女兒,她想告訴我們是誰害了她!”
“媽媽,……”我緊緊擁住她,盡量讓她平靜。
警探很快就著急趕我們走了,“我們還在勘察現(xiàn)場,不便之處請多諒解,請你們先回去吧!有進展我會通知你們的!”
我們不情愿地離開了現(xiàn)場。
最后再看一眼我的姐姐,躺在血泊中,陰郁而猙獰的臉。散亂的血跡,噴濺在散亂的報紙和雜志上。象不象是婚禮散亂的鮮花?洋洋灑灑飄散在新娘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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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憐的姐姐終究沒有如愿的成婚,她曾經(jīng)那么期待著自己的婚禮。因為姐夫是個難得的好男人,姐姐說只要和他在一起,一定會幸福。她曾撫著我的頭發(fā),
“希望你能接住我的花球,也能有個好歸宿!”我看著她,月牙般微笑的眼睛。
“你姐姐她,總是那么善良!”姐夫佯裝品茶,手指的微微顫抖卻泄露了他的心情。
時隔三天,姐夫的一個短消息把我約到了這間咖啡屋。其實我早就料到的,姐夫很愛姐姐,他一定會約我見面的。
我坐在他的對面,咖啡的熱氣成了我們之間若有似無的隔簾。我隔著簾子偷偷看他,體恤他這三天里迅速蔓延的滄桑,他也隔著簾子偷偷看我,眼神躲閃,但充滿悲傷的曖昧。
“姐夫,”我叫他,象是把他從另一個世界召喚回來。
“啊,抱歉!”他回過神智,“說實話,我直到現(xiàn)在還不敢相信,你姐姐已經(jīng)不在了?!?br/> “我也是!”
“我這幾天,一直很恍惚,”他繼續(xù),悲切的嗓音,“覺得沒有你姐姐,生活都沒有了意義。我知道不應該這么想的,可是,就是忍不住…………”
咖啡的熱氣消散,他臉上的淚痕清晰起來。
我苦笑,伸手握住他,“姐夫,…………”
“你姐姐不在了,我已經(jīng)不是你的姐夫了!”他抽泣著,卻是用力回握了我,象是絕望的溺水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不,”握得有些痛,但很溫暖,“姐姐不在了,但你永遠都是我們最親近的人。雖然姐姐不在了,但依舊,可以象以前一樣!”
“可以嗎?她都不在了,還能夠象以前一樣幸福嗎?”他更低沉了聲音,混沌的眼眸直直看著我,仿佛看著另一個影子。
“可以的!”我微笑,“我保證!一定會再幸福的!”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男人也會那樣地軟弱,他抱著我的手,深深把臉埋了進去。他的眼淚流進我的手心,流進我的心里。我的手不由地輕觸他的臉,帶點胡渣的下巴,刮傷了我。他哭著,他呢喃著,我姐姐的名字。
黃昏的時候,他結帳先走了。
“不好意思讓你陪我,還讓你……讓你安慰那么沒用的我?!彼y為情地搔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