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連退兩步,捂住眼睛慘聲長呼,聶九羅也不去管他,就勢滾向床頭,撳亮屋燈。
就在燈光亮起的瞬間,窗口傳來玻璃碎裂的撞響,急回頭看時,那人已經(jīng)從打開的那扇窗內(nèi)沖撞出去,力道太大,還連帶著撞破了邊窗的玻璃。
聶九羅沖到窗口,先朝下看:畢竟人跳出窗戶,一般都會摔砸在地上的。
然而,除了稀拉的玻璃碎響,并沒有預(yù)想中的重物落地聲,她心念一轉(zhuǎn),又馬上仰頭上看,隱約看到樓頂邊緣處似乎有黑影一掠,就再也沒動靜了。
整個過程,從極度嘈雜混亂到異常死寂,也就兩分鐘不到,玻璃破裂的聲響雖然刺耳,但因?yàn)閷?shí)在太晚了,左近的客人都在沉睡,也就并沒有什么人被夜半驚起。
聶九羅站在窗口,風(fēng)從窗戶破洞處陣陣涌入,漸漸涼卻她一身細(xì)汗,她反應(yīng)過來,快步走到床頭關(guān)了燈:還是裹在黑暗中有安全感,屋里燈光大亮,太容易被人窺視了,一舉一動都毫發(fā)畢現(xiàn)。
然后,她面窗背墻倚坐到地上,打開手機(jī)上的“閱后即焚”app,給“那頭”發(fā)信息。
聶九羅:我這里出事了,電聯(lián)。
行末,依然是信息十秒自毀的倒計時,聶九羅盯著屏幕,看方格字一個個被烈焰濃煙吞噬,現(xiàn)在是半夜,她并不指望對方能秒回。
然而一分鐘不到,手機(jī)就響了,電話接通,那頭傳來邢深溫和而又沉靜的聲音:“阿羅?!?br/>
聶九羅盡量言簡意賅,把事情說了一遍:“那人受了那么重的傷,不可能不去醫(yī)院處理,你們常在陜南,我想你找人幫忙打聽一下,哪個醫(yī)院接待過這樣的傷者、對方是什么人?!?br/>
邢深說了句:“電話別掛,我先去安排?!?br/>
直到這時,聶九羅才長吁了口氣,視線差不多已經(jīng)適應(yīng)室內(nèi)的暗度了,她起身走到臺柜前給自己開了瓶礦泉水,咕嚕喝下去半瓶。
過了會,聽筒里再次傳來邢深的聲音:“阿羅?”
聶九羅把礦泉水放下:“講?!?br/>
“沖撞出了窗戶,沒跌下去,還能立刻爬到樓頂,一般人……做不到吧?”
這話說得真委婉,聶九羅說:“我覺得是人都做不到。”
邢深很嚴(yán)謹(jǐn):“那也不一定,經(jīng)過特殊訓(xùn)練的武林高手可以。對方是誰,有懷疑的方向嗎?”
“沒有?!?br/>
停了會,她又加一句:“我是個普通人,我的職業(yè),不可能給我招來要命的對手?!?br/>
“普通人”三個字,著重加強(qiáng)語氣。
邢深:“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能得罪誰啊,她為人處世那么溫和,對人即便熱情欠缺,禮數(shù)也絕不會不周到,聶九羅沒好氣:“投訴過旅行社,不過為這點(diǎn)事,我覺得他們不至于?!?br/>
又或者跟她給警察畫像有關(guān)?不過聶九羅懶得再去給邢深描述經(jīng)過了,再說了,要是畫像還沒出,殺她勉強(qiáng)合理,畫像都交出去了,還來搞她,圖什么呢?
邢深也沒個頭緒:“你就這樣放他進(jìn)屋,太危險了?!?br/>
“如果這人就是要?dú)⑽遥@次不成,還會有下次,與其拖拖拉拉,不如一次解決?!?br/>
邢深還是覺得憑空冒出個人要?dú)⑺@事太匪夷所思了:“會不會只是隨機(jī)作案?正好挑上了你?”
正好挑上……
聶九羅冷笑:“那我也太倒霉了吧?!?br/>
彩票抽獎什么的,怎么就沒見她有這運(yùn)氣呢。
邢深笑:“是他倒霉,瞎了眼。不過阿羅,把人眼睛給戳瞎了,你這個仇結(jié)大了,我怕你后續(xù)會有麻煩?!?br/>
聶九羅說:“正當(dāng)防衛(wèi)?!?br/>
她一點(diǎn)也不后悔那支鉛筆戳對了地方:對方上來就要她的命了,她還講什么客氣?
再說了,想想都后怕,如果當(dāng)時她不是恰好醒著……
邢深說:“現(xiàn)在猜什么都是虛的,先打聽著再說吧?!?br/>
聶九羅嗯了一聲,正準(zhǔn)備掛電話,又想到了什么:“回我消息這么快,這么晚了,還沒睡?”
邢深:“大家正聊事情呢……也是挺怪的,這次進(jìn)山,連著遇到兩座空帳篷?!?br/>
聶九羅倒不這么覺得:“山里有空帳篷,不是正常的嗎?”
有些進(jìn)山徒步露營的人,拔營的時候嫌費(fèi)事,是會把帳篷給留下的,除了不太環(huán)保之外,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往好處想,還方便了后來人,頗有點(diǎn)“前人栽樹,后人乘涼”的意味。
邢深解釋:“不是,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說的空,是指沒有人。帳篷里的所有裝備物資、乃至換洗衣服都在,而且疊碼得整整齊齊,單單人不見了。從各種跡象來看,已經(jīng)不見了有些天了?!?br/>
聶九羅想了想:“這是要么被野獸拖走了,要么,山里有個流竄的殺人狂吧?”
話是玩笑話,但也并非全無可能,邢深說:“我們也是聊各種可能性,所以夜半都還沒睡。你今晚……沒事吧?”
“沒事?!?br/>
“好久不見了,你這幾年……”
他沒再往下說,聽筒里是忙音。
聶九羅已經(jīng)掛電話了。
***
出了這么詭異的事,再加上守著一扇破窗,聶九羅后半夜再也沒能睡著。
天蒙蒙亮的時候,她收到“那頭”的消息:截止目前,向石河縣的各大醫(yī)院診所、乃至臨近縣的都打聽過了,沒有被戳瞎了眼的傷者前去求醫(yī)。
這么重的傷,不去正規(guī)的醫(yī)院求醫(yī),簡直是自取滅亡,除非這人恰好有朋友是能動這種手術(shù)的、私底下給包扎處理好了——不過,這種幾率,未免也太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