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寶和歡歡在七名護(hù)衛(wèi)的押送下,穿過那條熟悉的山路,越過一條小小的山澗,爬上一道低矮的山梁,大概在戌時左右,回到了他們的石頭屋子。
屋子旁邊的小瀑布砸在下面的礁石上,發(fā)出啪啪的響聲,掩蓋了蟲鳴獸叫。月色皎潔,小石屋映照在月光下,仿佛披上了一層銀色的紗。
打開外面的一道籬笆門,進(jìn)了小院,里面的雞鴨被動靜驚醒,發(fā)出驚慌失措的叫聲。歡歡走在最前面,來到了小石屋的門前,開了房門,從門后取出了火石火鐮火絨。
她將火絨放到桌子上,用火鐮輕輕打了幾下火石,擦的火花四濺,一點(diǎn)火星落在火絨上,火絨著了起來。她用桌子上的竹夾子夾起了火絨,湊近桌上的油燈,整間屋子就有了亮光。
民間取火方法有很多種,這種火鐮通常都是在家里用。外出的時候,身上則會帶著火折子作為引火之物。
以孫立雄為首的七個護(hù)衛(wèi)對歡歡和鄭寶的一舉一動虎視眈眈,這讓歡歡很不舒服。
“我要換衣服,生人在不方便?!睔g歡說道。
鄭寶非常配合,指了指門外。孫立雄心里早就當(dāng)這兩個人是死人了,聽了也不生氣。他打量了一下這間石屋,確認(rèn)沒有其他門戶可以出去,揮了揮手,帶人退出了石屋。他們分散開來,堵在石屋的門和窗戶前。
鄭寶脫下血跡斑斑的棉衣,歡歡找出一瓶烈酒和一瓶刀傷藥,兄妹之間的默契都不需要多言語,鄭寶指了指自己后背:“上藥吧?!?br/> 烈酒澆在傷口上,鄭寶眉頭一皺,但始終一聲不吭。待歡歡給他上完藥,包扎好,他整個人就像沒事發(fā)生一樣,還隨手從桌上拿了幾顆堅(jiān)果吃。
鄭寶接著從床底下將鐵弓拿了出來,在他去疊溪長官司之前,已經(jīng)將鐵弓收在了長盒之中。他摸了摸這張弓,有些舍不得。
這張鐵弓是他剛到疊溪的時候,花了三兩銀子在城里李鐵匠那里打的。雖然品質(zhì)一般,甚至都比不上郁氏那些兵用的弓箭,但畢竟陪伴了他三年。他就是用這張弓,學(xué)會了郁氏的箭法竅門。
雖然學(xué)得并不完整,但今天看郁八箭輸給他的時候那種驚愕的表情,他確信他的箭法至少已經(jīng)有了郁氏神箭七八分的火候。
感慨了一番,鄭寶將鐵弓重新放入長盒,放回了床底。這次與這些錦衣衛(wèi)同行,這些兵器是別想能帶上了。
在他睹物思懷的時候,歡歡早已打開了衣柜,收拾了兩套簡單的換洗衣服,打了一個小包袱背在了背上。
“我沒有看到那位貴人的正臉,她到底怎么了?”鄭寶問道。
“她是個怪物?!睔g歡有時是個話嘮,有時卻言簡意賅。
鄭寶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雖然沒有看清貴人的臉,卻看到了貴人裸露的身體,那后背的傷痕簡直觸目驚心。就像是一個人身上長滿了惡瘡,又被人割開剮掉,而且瘡口還長不好。想到這里,鄭寶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歡歡也心有余悸,她腦海中不時還會浮現(xiàn)貴人那張臉。直到現(xiàn)在,歡歡還記得貴人被鄭寶一腳踹在了墻上,她的臉順著墻壁滑下來的時候,在墻上留下的那道觸目驚心的黃褐色印跡。搖了搖頭,歡歡實(shí)在不愿再回想下去。
忘記一件不愉快的事情,有一種方式就是說話。
“那位老大人情急之下,叫出了一句話,那貴人是王妃。既然她是王妃,這些人又是京城來的錦衣衛(wèi),所以她不是景王的妃子,就是裕王的妃子?!?br/> “因此,你說京城只有兩個王爺?!?br/> 歡歡點(diǎn)點(diǎn)頭:“不敢說破,怕他們狗急跳墻?!?br/> “自從皇帝的第二個兒子被立為太子,卻又夭折之后,直到今天,皇宮內(nèi)都沒有太子。如今皇帝的子嗣只剩下景王和裕王,而其中一個的妃子成了怪物,這事如果傳了出去,另外一位,就大有文章可作。”
鄭寶對宮里那些事并不精通,但也知道在改朝換代的時候,那些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人,一旦有了機(jī)會,是不憚于使用任何手段的。
所以歡歡的一句話,就讓那位岑千戶和護(hù)衛(wèi)們住了手,更何況,她的第二句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你們殺不光疊溪長官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