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
最可怕的事不是能力不足,而是能力不足的時候還相信天上會掉餡餅。
——《景口玉言》
俗話說的好,請神容易送神難。景云這尊摳門神踏進了千峰堂,就不可能乖乖退出去,而且她與阿開有“口頭契約”,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已占其二,至于天時嘛,只要24小時不眠不休地糾纏,總有一個時辰是好時辰呀。
她拿起蓮花碗得意一笑,拉開房門走出去。阿開正倚在二樓走廊的欄桿上,他穿著一件麻布襯衣,挽起的衣袖露出結實的小臂,手腕自然地彎出弧度,腕骨突出又分明。
景云輕咳兩聲,他立刻轉過身來,什么也沒問就直接道歉,“不好意思,聽說我?guī)煹馨涯阕铝藰?,沒事吧?”
從昨晚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完全看透了阿開的本質——一只很好揉捏的軟團子,沒理的時候都能欺壓,何況是有理呢?當然不能饒人!
“他何止是拽,他是破門而入,踩著犯罪的邊沿走鋼絲??!”
她這般控訴,阿開果然更愧疚了,“那你有受傷嗎?”
“有?!本霸坪V定地點頭,抬手指向自己受傷最深的心窩子,“這里就是龍家,你為什么不告訴我,還收我路費?一塊錢也是錢啊!”
作為一個生意人,她最講究賬目清晰,一筆歸一筆。阿開把她帶回千峰堂是幫了她,可趁機收她一塊錢,是另一回事。
阿開一愣,眨了眨烏黑的雙眼回答:“這里是千峰堂,龍家的窯口在后山。你問我龍家窯的時候,我就告訴你了,很近?!?br/>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不急不慢的,寧靜的眉眼如高山深壑,直懾人心。清晨的陽光沿著風火墻的飛檐斜斜地照過來,落進襯衣的領口,勾勒出清晰的肩頸線。
景云下意識喉嚨一緊,昨晚天色昏暗只覺得這家伙長得挺帥,現(xiàn)在一看何止是挺帥,簡直是有點過分好看!
但是——
再好看的容貌也會消失的一天,唯有金錢恒久遠。
“所以呢?”景云穩(wěn)住情緒,不客氣地反問。
“所以一塊錢也是錢,一百米也是距離嘛?!卑㈤_揚起嘴角,他一笑,深邃的目光就變得和煦起來,像是晴空飄過的白云,又溫暖又柔軟。
竟然妄圖用笑容殺對付她?
只可惜在景云的價值體系中,這種足以讓萬千少女小鹿亂撞的笑容,并不能與一塊錢的相提并論,“那你也是欠我一塊錢!”
阿開不否認,甚至還有點樂于承認,“對啊,我剛才也是這么和師父說的,我欠你錢,所以沒辦法讓你走?!?br/>
景云仰頭看去,他嘴角笑意淺淺卻很真摯,當真是一塊錢的力量如此之大,還是這家伙天生就沒脾氣?
***
從中廳側門走出去,是阿開停放三輪車的小院,院子右側是廚房,七八個徒弟加上龍千峰圍著一張大圓桌吃早飯。
景云跟著阿開走進去時昂首挺胸的,她個頭中等但氣勢卻有一米八,之前開她玩笑的幾個徒弟都不敢吱聲。唯有那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看到漂亮小姐姐,流露出滿眼的憧憬,沖景云揮舞著小手,小聲地打招呼,“你好呀,我叫小籬笆……”
郝一百特意在自己身邊給親愛的大師兄留了個位置,誰知阿開卻把景云推過去坐下,郝一百當場酸成檸檬,瞇著眼給她發(fā)射仇恨光波。
景云視若無睹,只是將一直握在手中的蓮花碗遞給阿開,笑瞇瞇地說:“我要用這個喝粥?!?br/>
自從景云出現(xiàn)在廚房,龍千峰就沒正眼瞧她,可她這一串動作實在太引人注目,特意自帶餐具,還是一只頂好的梅子青蓮花碗,坐在她另一側的小籬笆不明所以,好奇地問:“這碗好漂亮啊,你是一直用它吃飯才特意帶來的嗎?”
“那倒也不是?!本霸普Z氣淡淡,卻十足的含沙射影,“原本我爺爺把這只碗當個寶貝,說什么情義值千金,只可惜有的人不講情義,所以我干脆用它吃飯啦。”
既然已經(jīng)知道和龍千峰談情義的下場是什么,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求他沒用,就膈應他唄,膈應到他受不了,不得不答應為止。
換作平日,龍千峰早就叫人把她丟出去了,偏偏大徒弟阿開求了情,說是答應她的事不能反悔,雖說他身為師父沒必要聽徒弟的話,可阿開跟了他五年,還是第一次求他。
天泉鎮(zhèn)人人都知道龍千峰性格古怪,不講情面,心情好的時候還可以談談感情,脾氣一上來就是親生兒子也能一棍子轟出家門,斷絕父子關系。到了晚年他怕手藝失傳,才陸陸續(xù)續(xù)收了十個徒弟。
可有一點,他雖不講情面,卻也從不虧欠任何人。
而他欠阿開一件事,所以只能同意。
“情義當然值千金,但不是所有情義都是真情義。”龍千峰放下碗筷,對景云的挑釁不屑一顧,“區(qū)區(qū)一只蓮花碗,算什么寶貝?!?br/>
阿開正好把粥遞過來,景云接過碗,故作驚訝地看著碗底大聲說:“原來這碗是千峰堂制,難怪算不得寶貝。”
“哼……”龍千峰冷笑,“是我龍家窯的寶貝太多,這碗也只能算個次品?!?br/>
“嘖嘖……”景云撇撇嘴,“你說那vac組委會也是好笑,憑什么認定最好的天泉青瓷就是龍家窯的呢?龍家窯也一樣有次品,要是花大價錢訂了貨,結果全是次品可怎么辦?次品的碗還能用來喝粥,次品的梅瓶難道用來澆花嗎?”